三男一女带着新奇的玩具上门拜访,钱老夫人十分欢喜,自然不会把贵客拒之门外。
严蕴与其他女宾一道去看新生儿,那小孩儿比别的新生儿个头稍微大些,嘴角右下方有一颗淡淡的红痣。
这颗痣实在太眼熟了,严蕴找机会靠近床上半躺的钱夫人,低声道:“恭喜钱夫人喜得贵子,敢问这孩子是否姓张?”
钱夫人一愣,随后惊恐地推开严蕴,又立刻把孩子抱回身边,声称身体不适,把探视的来宾赶出了房间,只留下产婆一人。
没想到严蕴很快又出现在床边,身边还带了三名男子。钱夫人和产婆完全没看清他们是如何进来的,心中十分惶恐,这青天白日的,莫非是中邪了?
“张家给你的银子没付够吗?”严弈瞪了产婆一眼,“这位钱夫人又给了你多少?”
产婆浑身一哆嗦,知道自己不是中邪了,与有钱人家的太太合谋偷换婴儿这种事,这些年她不知道干过多少回,没想到这一回竟被抓住了。
“钱夫人,你最好如实相告,这孩子是怎么来的?”裴隐盯着对方苍白的脸。
“你们是什么人?这孩子当然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钱夫人挡住男婴的脸,不让外人细看。
“你可知道你丈夫是怎么死的?那天夜里潜入这间房的女子,不是他的情人,是索命的妖怪。”裴隐见她不愿承认,不再白白浪费时间。
钱夫人登时面如土色,说不出话来,手上动作一重,男婴哇哇大哭。产婆跌倒在地,连滚带爬溜了出去。
裴隐接着说:“你在天水池摸到了瓦片,瞒得过钱家人,瞒不过那水池里的妖怪——”
“坏人!你们为什么欺负我阿娘!”一个小女孩儿突然冲进房间,正是钱嫣,她惊讶地发现送她玩具的哥哥姐姐也赫然在列,这几日积累起来的信任与亲近一瞬间土崩瓦解。
“钱夫人,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最好告诉我们,你小女儿现在何处,否则——”裴隐的问话再次被打断。
“我阿娘生的不是女儿,我也没有妹妹——”钱嫣情绪激动,趴在钱夫人床边哆哆嗦嗦哭了起来,“妹妹要挨打的,只有弟弟才不会——”
女孩儿的哭声与男婴的哭声交互错杂,此起彼伏,钱夫人呆若木鸡,沉默不语,好像忘记了要怎么说话。
“小钱嫣——”叶若风与严蕴于心不忍,想上前安慰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儿,但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动了外面的宾客,一大群人的脚步声匆匆忙忙逼近。
“走吧,我们该说的都说了。”严弈拉住严蕴,裴隐叫上叶若风,四人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钱家大院。
拐了两三个路口,穿过几条街,进了一条破败不堪的小巷,到了张三家门前,却见大门紧闭,几日前的欢声笑语不复存在。
“你们找张三?”邻居大妈遗憾地搭腔,“别找了,他们夫妻两个走了。”
“去哪了?他们不是还有个孩子吗?”严弈惊讶。
“昨天夜里那孩子死了,这对苦命夫妻半夜出去埋了,后来再没有出现,但愿他两人没有想不开吧。”大妈语气平淡,仿佛这种事她见得多了,除了几分浅淡的同情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情绪。
死了?这个词近日来频频出现,形成一团黑压压的密云,盘踞在四名年轻修仙者的心头。
这人间历练远比想象中复杂,天宁是人间苦难最密集的地方吗?还是说普天之下,四海之内,处处皆痛苦如斯?
他们没时间多想,一路打探消息,商量对策,想赶紧解决这个麻烦。
天宁城中没人见过妖怪,老百姓也不敢讨论这个惊悚恐怖的话题。严弈几番施法想证明自己是仙人,老百姓却认为他们一行人装神弄鬼想骗取钱财,更有甚者,把他们当成妖怪避而不及。一整天下来,没发现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既然城里找不到,我们不妨去天水池看看?”裴隐提议时特地看了看叶若风,见她眉头紧锁,面色犹豫,又改口,“叶师弟若不想去,我就留下来陪你。”
“不,阿隐师兄,不用,还是一起去吧。”叶若风心里害怕,但不想逃避。
于是四人隐去仙法,装作凡人模样,“漫无目的”朝天水池出发。
达到目的地时已是黄昏,大约是时辰晚了,附近荒无人烟,一个孕妇也没有。
晚霞映照在沉寂的天水池上,水面反射出耀眼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