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知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在朱莹莹的手快要碰到沈丁皮肤时,沈辰星拼命拉扯着朱莹莹的手臂。这一拉给了沈丁反应的时间,她向左胯了一步避让开。
朱莹莹的手掌最终没有落下,女儿的声音和力道将她拉回,她不能在女儿面前动手。
她童年里出现的任何不好的事,都不会在女儿的童年出现。
朱莹莹再也绷不住了,这是她今天的第二次崩溃。眼泪不再细无声,它们如洪水冲向朱莹莹细细刷起的每根睫毛。泪液将她的美瞳冲浮,她的眼睑下方彻底晕黑一片。
“你自己要来?你怎么会自己要来?你爸骗我你也要骗我,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妈,你为什么要骗妈妈?她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朱莹莹越来越激动,沈辰星不知所措,她伸出手臂上前拥住朱莹莹。
“我想来看花灯。”
朱莹莹以为被自己保护得很好的女儿,其实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尝到了她儿时的阴影。这些天她和沈勇在房间里吵,在客厅里吵,他们以为沈辰星睡着了,他们都没发现在楼梯间里蹲着望向父母狰狞的小小身影。
两人争吵的事情五花八门,起因是给沈丁的三十万。
朱莹莹强调三十万里有她的一份,是夫妻共同财产,必须经过她的同意,沈勇才能给沈丁。
沈勇反过来说朱莹莹每个月消费都不止三十万,做美容买衣服买包,没有一样是正经事,但他给沈丁的是上学的钱。
“上完学她不还是要嫁人,我没上学我不是过得好好的。”
“你好什么好,你就是书读少了才这么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没有我你能有今天?”
“我有今天关你屁事。”
“呸,你认识我的时候你就有个破房子,不是我你能挣这么多?”
“你做什么了?我没你还不行了?”
“就是没我不行,要不是我拉着你,你说不定回去做破花灯去了,现在还不知道穷成什么样。”
“破花灯?那是秦淮灯彩,非物质文化遗产。”
两人越吵越激烈,晚晚如此。每次争吵里不是钱就是花灯。
沈辰星的房间里就有一盏花灯,它被放在书柜里,免落尘埃。每年过年时,父亲都会跟她说这盏花灯的故事。沈辰星从小就知道,这东西叫秦淮灯彩,是她还在母亲身体里时和她隔着肚皮的缘分。
它通体大红色,红色的耳朵、红色的尾巴,还有吐露丁点的红色的舌头。狗身点缀着金色的圆点,黑色的鼻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它伸长前肢,安静地趴在书桌里。
在狗脖子部分耷拉着一圈深褐色的皮圈,皮圈的中央吊着根红色粗绳,拉起绳子就能将整个花灯提在手上。
沈辰星一直都知道秦淮灯彩,也因为这盏花灯,她每年都很期盼过年。父亲说,过年得去夫子庙看花灯,买花灯,那才叫过个好年。
但母亲不喜欢。
“人那么多危险得很。”
每每这时父亲都会说,“你是太小瞧南京警察了,我跟你讲夫子庙最多一天七十万人,从来没有出过任何事故,井然有序。”
父亲也想去看,但母亲怎么说都不同意。
沈辰星只能在电视新闻里看着暖光里的千奇世界。
沈辰星不懂母亲为什么会不喜欢这样的夺目绚烂。
最近学校里开了节做花灯的课,沈辰星听到校外请来的专家介绍着秦淮灯彩,她也收到了荷花灯的制作工具。
老师教的花灯和家里的生肖狗灯不一样,可摸起来里边都是竹子的骨架。差不多的工具在工匠的手里被注入生命,变成花,变成狗,变成天上的飞机,变成神话里的孙悟空。
太神奇了。
沈辰星开始期待秦淮灯彩的课。
她试过和母亲分享,但母亲听到秦淮灯彩四个字就不想听,她的口中只有贬低。
“你可不要学这种东西,没出息。”
十岁的孩子不懂得分辨,她只有模糊的概念,那是出于喜欢或厌恶。
沈辰星以为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可转头回到学校,老师告诉她,秦淮灯彩是中华民族独有的文化,是需要传承下去的。
或许,是母亲错了。
沈辰星一遍遍听父母的争吵,她一遍遍地想象着秦淮灯彩的魔力。
她知道父亲以前是做秦淮灯彩的,知道了姐姐沈丁的母亲也是做秦淮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