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丁对此不了解,但陈双龙早就知悉透彻。
“花灯网上确实是有的卖的,但我看过都不是秦淮灯彩。不过对大多数人来说,能亮就行。”
“不是秦淮灯彩?那是哪里的?现在其他地方的灯彩都在网上卖了?”陆明志不可置信道。
陈双龙面露难色,“那倒也没有,好像也不是哪里的非遗灯彩,就是……就是可能不是手工的……”
杨金海和陆明志再次肩靠着肩,却不是对抗,而是团结。他们凑头盯着陈双龙的手机,等待揭晓。
陈双龙似是早就准备好一般,手机划拉几下,就找到了售卖花灯的界面。乍看去满屏幕的暖光小图,定睛一看却没有一个和手工灯彩有关系。
塑料的外壳配合着LED灯,下面的发货地还都是一个地方,浙江义乌。价格从六块到十块应有尽有,产能看着更是轻松超越手工灯彩,销量处动辄上万。
而这些不仅仅是装饰,有很多明显就是为节日准备。
“新年快乐彩灯闪灯组合”“猴年花灯”“元旦阳台串灯”“节日彩灯LED发光中国结”……应有尽有。
杨金海看着身后的摊位,再看向陈双龙的手机屏幕,良久他小声道,“这哪里有了,这些和我们的又不是一个东西。”
声音是肯定,声音也是不自信。在此之前他就见过图片上售卖的这种花灯,机器量产,可以拿在手上,也可以挂在家里。杨金海还只见过一次这些,近几年过年时夫子庙的摊位中一直都有这样的。
便宜却又很受欢迎。
陆明志当然也看过,他现在是杨金海的战友,“现在市场太乱了,这些东西成本低,粗制滥造,怎么跟我们秦淮灯彩比。”
杨金海听了这话眼眶里忽地蒙上雾气,几十年和灯彩相伴,几十年对灯彩的执着,他最害怕的是灯彩有一天会消失,而消失就是从被取代开始的。
杨金海附和道,“当然比不了。”
甘熙故居在这时又来了一拨人,三男两女,看着二十来岁的模样,老远就能听见他们的南京口音。
杨金海和陆明志彼此眼神里流动着对彼此的理解和支持,他们一定是这里最理解彼此的人。
哪个南京人不是在花灯的陪伴下度过的年年春节。
顺着越来越近的纯正口音,他们把盼望寄托在了走进来的这波人中。
这些人也在跨进大厅时将视线投了过来。
“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吧,都有花灯了。”
“不知道,可能明年过年早吧。”
“我小时候有个蓝色的飞机灯。”
“我好像有个兔子灯。”
杨金海和陆明志的底气在这些人的交谈里壮大,可这壮大并没有支撑多久。
“不过买了也没用,浪费钱。”
“是哎,而且现在卖得才贵呢,前两年我老子本命年,我买了一个马的花灯给他,好像一百多。”
“抢钱啊,不都是义乌产的吗?”
几个人边说边走,从进到出,在人影都不见后,还飘来了一句话,“是带,搞不懂,现在屎都贵。”
杨金海和陆明志的肩头还在碰撞,空气中好似有什么被碰碎了。两人都明白,这些没什么好争论的,他们就算有千般万般的不服气,这就是秦淮灯彩的现状。
秦淮灯彩在南京诞生,最早可以追溯到东吴时期。
它的制作工艺融合了木工、漆工、彩绘、雕饰、泥塑、编结等诸多繁杂细致的工艺,传承优化到现在足足1700多年,累积了无数代工匠的心血,在世界范围内也无人能敌。
但市场给秦淮灯彩的机会逐年减少,所以过去成堆的手艺人被迫搬离或转行。
曾经给南京人民带来希望和生机的秦淮灯彩,如今在大多数人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累赘。
如果没有民间商业项目的资助和传播,恐怕秦淮灯彩早就要失传了。
待大厅里只剩下他们四人,陆明志愤愤道,“老祖宗留下的手艺,每一步都是有意义的,像这些人要买灯,还要买便宜的,义乌那些机器生产的,成本低,失去的可不是美感,还有千百年的智慧和讲究。”
沈丁终于找到说得上话的机会,“所以我们需要创新。”
甘熙故居里的摊子不是杨金海主动联系,是苏灯协会主动联系的他。
他们想在甘熙故居里安置固定的传统文化,让民俗博物馆名副其实,让每个走进来的参观者都能褪去浮躁,了解南京文化。
政府还准备引进南京城其他的传统文化,像是绒花、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