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最好的出海时间,是十月和十一月,此时海面上刮的是北风,商船顺风顺水就能抵达南洋。
南京,上新河边的鸥鹭亭二楼,杨应焘又在宴客。
去年,他出海的两艘船全军覆没,损失惨重。
牛X哄哄的汪伯彦,也没讨到好,船队回来的时候,在广东水域,遇到水师的巡海船。
商船队被一路追赶,到福建海域,又遇到福建水师的巡海船。
汪家船队交了三成的商税,才侥幸脱险,好不容易回到南京。
今年,南洋的生意还要不要做,要怎么做,各位大佬聚在鸥鹭亭上商量对策。
王鹤寿经过一年的公关,终于拉近了和汪伯彦的关系,挤进了这个圈子,今日也在坐。
“现在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汪伯彦喝着茶,感慨道,“水师的船,怎么开到海上去了?”
杨应焘问:“是不是哪里没有打点到?”
汪伯彦摇着头说:“手再长,咱们也伸不到福建广东去。
那水师收了税,还给了面虎鲨旗,说是再遇到巡海船,只要挂上这面旗帜,就不会再有人来收税了。
怕不是……”
他望向浩渺的江面,压低声音对众人说:“海上又出了一个奢遮人物?”
他这一说,大家都想起了汪家的族亲,那个被朝廷剿灭了的汪直。
杨应焘说:“真要有这样的人物,倒好了,咱们交了钱,还能平平安安地到达南洋。
佛朗机人也不敢在南海上公开抢掠,只有老老实实地跟咱们做生意。”
另一人说:“真有这样的人,咱们得提醒他,不要上岸来,免得惹怒朝廷,又被清剿。”
另一人咐合道:“派人去兵部,问一下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另外,水师巡海,怎么还收起税来了?
皇帝派税监在陆地上收税,还派水师到海上与民争利?”
又一人说:“如今这位石星护不住咱们,要不要换一位兵部尚书?”
汪伯彦轻描淡写地说:“还是先弹劾一下,让他想办法,叫水师把手收回来,咱们才有出路。”
王鹤寿还以为自己置身在朝堂上呢,这些人谈论的,是大明的兵部尚书,说换就换?以为是他们家的仆从啊?
一位部堂高官,皇帝尚且做不到说换就换,这些人?他们哪来的底气?
不过,他聪明地没出声,他是这圈子里的新人,没有资格发声。
杨应焘说:“水师巡海,怎么不打击海盗?”
害他损失了两船货,他相当恼火。
刚才说要换兵部尚书那位,冷笑着说:“怎么不打击?那些人惯会找借口,到时候一句‘没遇到海盗,所以要巡海’,你找谁说理去?”
汪伯彦用手按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静:“那么,大家伙说说,今年还出不出海?现在已是九月,再不办货,恐怕迟了。”
这样的形势,大家心里都没底,现场一片唉声叹气。
杨应焘苦笑道:“不出海,下的那些丝绸和棉布的订单,怎么办?还有茶叶,早买进仓库了,堆到明年?明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是啊,为了抢到货,他们这些大户,每年初,都会向生产大户下订单,把货圈下来。
在坐的,有的本来就是丝绸大户,像汪家,不但有缫丝厂,还有丝织作坊,在华亭县,还开着一家有上千张织机的松江布厂。
如果不出海,汪家生产的丝绸和棉布,都得积压在仓库里,仅靠内销,如何卖得了这许多?
“货还是要走的,朝堂那边,还得想法子,收回水师的手。”汪伯彦拍板,“我汪家今年走五艘船,剩下的船,各位要早点定下来,还能选艘好船。”
杨应焘去年吃了亏,今年打算还是跟汪家的船队走,他说:“我定三艘,总得把去年的损失捞回来。”
其他有订一艘的,有订两艘的,有两人、三人合订一艘的,全都打定主意要出海。
汪伯彦对着王鹤寿笑道:“王贤弟,你怎么样?要不要办一船货试一下水?”
王鹤寿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借船出海,今天有机会,他也订了一艘船,海贸是王家生意的大头,再有风险,他也要赌一把自己的运气。
他相信,他的运气,永远比他大哥王鹤年好。
等王鹤寿定下船期,在坐的有几位,又让出了两百包生丝、一百匹潞绸,三百匹红缎和青缎,又向汪伯彦购买了五百匹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