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后正礼佛时,林嬷嬷突然俯到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那就请进来罢。”太后随手戴上手里的佛珠,在林嬷嬷的搀扶下,从佛像前的软垫上起身,“回太后,娴妃已经等在正殿了。”
“嗯,舟儿呢?”
“小姐已经出门了,春竹和夏骨都看着呢,奴婢还多差了两人盯着。”
“好,那便走吧。”
林嬷嬷一路随着太后穿过长廊,从后门进入正殿,等到太后坐上凤椅,娴妃则起身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坐在高位上,睨了穿着依旧素净的娴妃一眼,说“坐吧,林霞,给娴妃上茶。”
“诺。”林嬷嬷从奉茶的宫女那接过托盘,亲自将茶盏放到娴妃手边。
“多谢太后娘娘,咳咳咳。”娴妃坐着道了谢,随后用手帕捂着嘴咳了几声。
“看来娴妃的身子还是不大好啊,哀家改日叫张院判去为你瞧瞧。”太后说完,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今日的茶水有些涩,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当差,竟泡成这个样子。
只这一口,太后放下茶盏,就没再拿起来过。
“谢太后恩典,都已经是老毛病了,臣妾清楚自己的身子,臣妾怕是没多少时日了。”娴妃抓紧手里的巾帕,伸手按住了她欲言又止的宫女玲儿,接着说。
“臣妾被幽禁在长信宫十余年,除了一条贱命,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太后娘娘。”娴妃摇了摇头,她这个身子已经医不好了。
太后听状,掀了下眼皮,她锐利地看向娴妃,直接否定了她的说法,“娴妃,你除这条命,还有个好儿子。”
“不,太后娘娘,驰儿他,他在臣妾死后便不会再只是臣妾的孩子。”
中宫独大,后宫嫔妃也如此之多,等她死后,她的孩子会变成狼群里羔羊,任何一只狼都能将他撕得粉碎。
娴妃起身猛地跪下,她跪在太后面前,就像十年前跪在这殿里求太后救他们母子一样。
“母后,可是您不一样,他是您嫡亲的皇孙,您是他唯一的皇祖母。”娴妃跪得笔直,纵使她的身子已经孱弱无比,她也强撑着腰杆,没有半刻放松。
“你啊你,是不是算计着哀家会心软!若是你平日里来求,哀家如何不会照拂你的那个儿子?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去任由他招惹哀家的舟儿!”太后一时气极,伸出手颤抖的指着跪在她面前的娴妃。
“臣妾也不想,可是臣妾没有办法,一看到他们,臣妾就想起,当年臣妾与皇上也是这般年少生情。”娴妃在赌,她不惜挖开自己的陈伤,剖开封存已久且稀烂无比的爱情,就赌太后会因此再次心软。
“那又如何,哀家可不会再任由你们抢走舟儿!”又是她那个混账儿子惹下的祸事,一桩桩一件件,还要她这个老母亲来料理。
林嬷嬷忙上去为太后顺气,低声叫太后莫要太过动气。
“母后,驰儿尚未及冠,待臣妾死后,他再无所依,断断无法与您争抢舟儿的,母后,求求您,把驰儿也纳入您的膝下吧。”娴妃磕下头去,那道瘦弱的身影倔强的有些扎眼。
“驰儿他天生聪慧,母后,臣妾知道,东宫日渐势大,您与陛下也心存忌惮;而驰儿他一无所有,他可以成为您手里最利的刃。”
她什么都不剩,尊严在国破就没了,爱情也在年少时就死了,她如今什么都不在乎,除了她的驰儿,他是她唯一能留在世上的,她的骨血。
过了半生,被逼迫到如此境地,她仅仅余下了这条贱命,不过也够了,就让她用这条命,为她的驰儿搏一条前程路出来。
驰儿啊,你皇祖母是天底下最心软的人了,她救下我们母子,也定会收下你的。
“你住嘴!!你怎么敢随意置喙前朝之事,你不是不清楚后宫干政的罪名!”太后厉声训斥,她不是不知道宫里的情形。
但娴妃此话也算是点醒了她。
说到底是她将这对母子护下来的。
终究是她十年前的心软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既然舟儿依旧会留在她的身边,她再多养一人也没什么所谓。
而且娴妃说得没错,如今东宫将要只手遮天,皇帝和她都需要一枚棋子破局,一枚没有背景,名正言顺能为他们所用的棋子。
太后渐渐平复了情绪,思虑良久,她还是开了口。
“罢了罢了,你就是算准了哀家会像十年前一样;但是娴妃,记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