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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摸起麻将,哪想到成也是他,败也是他,命该如此!手留了下来,心结却再也解不开。

而他每日看着湖田窑的烟囱和火光,没有办法上前一步。他知道阿鹞和时年都在里面,除此以外十数年间亲手锻造的、被公认为天下第一民窑的所有成败,都在那一墙之内,可他进不去,没有立场,也没有勇气。

这一切统统都要怪她!可是想到她在学堂被孤立被嘲笑,在洪水来的时候反着走去寻死,在他家的乡野田间熟悉每一座山头,在风雪夜跑死一匹马给他送信……他还是不忍,不忍用冰冷的武器贯穿她身体,不忍毫无章法地践踏她去累加同等的伤害,不忍往她身为女子的肋上狠狠扎刀。

他恨她,恨极了她,恨到想拉着她一起下地狱,然而山崖边她的哭泣,乃至昨晚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叫他忘乎所以,背弃自己。

他恨这样的自己。

吴寅说他狠大于恨,他不敢承认。真计较起来,没人承受地起这个误会。他只肯承认,这是个误会。

这是他最后一点点骄傲了。

他闭眸,逼退某处酸涩,又强忍连日来不停想要干呕的生理性难受,用尽全力把自己从她身上抽离。

“说正事吧。”快说点正事吧,他怕自己快要承受不住。

“好。”

吴寅也怕再说下去,自己会手软提不动杀人的剑。他过去从不曾发现自己武人的魄里也有柔肠,这让他既向往又恐惧。

“曾经得到过”的代价大于“失去任何”,与其如此,不如不要得到。他问徐稚柳,“安十九满大街抓这根本不存在的盗贼,到底几个意思?”

“冬令瓷险些失窃,这事可大可小。”

“看这动静小不了,他不会学你们巧立名目,也搞出一个什么盗贼吧?”

“不是没有可能。”

吴寅惊呼出声:“不会吧?谁这么倒霉?”转念一想,扶额,“梁佩秋也太惨了!你不该这时候让她暴露的,哪怕、哪怕晚一两个月,让她过完今年也好吧?这下子前后夹击,你让她如何应对?她还不满二十……”

在吴寅看来,那是和妹妹一般年纪的女孩儿,浑该不讲理又爱撒娇的,可梁佩秋身上哪有一点女孩儿的样子?

“盗贼是实名,严重点打上几十板子,再关起来严加拷问都有可能,可不是用个春药杀杀威风能比的,你当真不怕安十九杀了她?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所谓说者无心,吴寅一时冲动不免语气重了点,话真了点,落到徐稚柳耳里便只有那最后一句,后悔吗?会后悔吗?

徐稚柳忽而垂下眼眸,搭在窗边的手猛一用力,手背青筋暴跳,指腹发白。在桌下无人可见处,他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小腹。

吴寅还没发觉他的异常,心有戚戚焉:“安十九这么做,无非敲山震虎,想引她背后之人露脸。”

不过他想破脑袋应该也不会想到,这位“高人”和他存着一样置她于死地的用意吧?

“你宁肯冒用他人面目也要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固然有恨,有许多许多的恨,可比起恨,还有更多别的东西吧?徐谦公,我只问一句,你想文石之死再次重蹈吗?”

你不怕再来一次,亲手逼死她吗?

吴寅起身,双手撑在桌案上,迫近徐稚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徐稚柳的那些日夜,他亲手做了满满一车的兔儿灯,把手指削破了不知多少次,粗略包扎好便又开始。

他第一次发现兔儿灯能做出那么多花样。

徐稚柳送给梁佩秋的每一个小兔子都是他亲手做的,只为贺她生辰。那些绵软乖觉的小兔子,时而受惊时会睁大眼睛,眼尾泛红。

那是徐稚柳对梁佩秋最初的印象,和他想象中的小神爷完全不一样。至少不是坊间传闻的那样,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一种模样。

生别离,求不得,爱不能。是徐稚柳写给自己的谶言。

梁佩秋一点点打破了它。

他不是没有想过长相守,不是没有过蓬下纳凉一经而起便无法停止的心悸,不是没有过头脑发热混账又糊涂的梦遗,可是老天爷不许,不许徐稚柳被爱。于是那一晚,他们最后的美好,露出獠牙,化作阴谋。

如果到此为止,纵然有许多遗憾,也不是没有余地吧?可恨是,可恨是带着那样决绝的爱,去谋深刻的仇。

吴寅亲眼看到徐稚柳一寸寸被墨洗黑。

“我们都知道,那一晚你根本没有杀文石,是他不小心失足跌落水里。你发了疯的找他,找了整整一夜,还差点把自己也交代进去,要不是我及时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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