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九唯一在意的,是那个在他后半生才出现的女子。
他和徐稚柳说所有证据都藏在鹤馆,要去鹤馆走一趟。徐稚柳料到他或有后手,或有私心,唯一没料到的是蹲守在鹤馆的王云仙。
王云仙的出现打破了紧绷却平衡的局面。
后面的事发生地很突然,孙旻派来的杀手突然现身,两方人马突然打斗在一起,居九心念相好的,趁乱逃脱。徐稚柳再追上去时,见到的便是披着居九衣服,奋力往外跑的王云仙。
混乱中,孙旻的杀手们或许没太注意一个花甲之岁的老头不该有如此敏捷的身手,招呼着人马齐齐朝王云仙追去,与此同时,真正的居九也失去了踪迹。
“早知那老匹夫如此奸猾,还不如直接关起来严加拷打!你放心,孙旻的手再长,这里好歹是我们的地盘,一定能比他更快找到居九。”
马车内,久久再未传出任何声音。
车驾行入喧闹街市,风吹开车帘一角,徐稚柳朝外看去,景德镇还是往日的景德镇,未受到半点影响,百姓们照常摆摊叫卖,小孩们照常你追我赶,江水楼照常人满为患,鸣泉茶馆照常惊堂喝彩。
在这种一切如常的喧闹中,徐稚柳的心渐渐归于平静。他对吴寅说:“把发散出去找居九的人都召回来吧。”
吴寅瞪大眼睛,一个翻身而起。
“集中力量先找王云仙,光去下游沿岸还不够,人有可能还在江上,你找几个水性好的,凫水去江心找,江流湍急的地方尤其要注意,那里决定了人最终的流向。”
时间就是生命,现在要跑过时间,跑过任何一个渺茫的可能,才有可能找到王云仙。
“然后呢,眼睁睁看着孙旻杀人灭口,把踪迹和证据都抹掉?那我们这些天岂不是白忙活了?”吴寅抹了把脸,定定看着徐稚柳。
他以为自己连日不眠不休耳朵出了问题,听岔了或是出现什么幻觉,徐稚柳怎会作出如此决定?
他看着他,一丝不错地看着他,然后,一点点被愤怒侵占全部。
“你疯了吗?你当我不要命地跑前跑后,是在跟你过家家吗?你当那些兄弟的命不是命吗?徐稚柳,是你把我捞起来的,不要让我看不起你!一个居九,一个王云仙,一个事关孙旻乃至你乃至我吴家所有人的安危,一个仅是梁佩秋在意的人,孰轻孰重,用不着我跟你多说吧?”
即便在闹哄哄的市井,即便吴寅刻意压低了声音,这样的争吵也足够引人注目,马车不知不觉停在偏僻无人的巷弄。
徐稚柳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没有王云仙,就没有梅子苏。”
吴寅讥笑:“没有他我也能偷来!”
“你当然可以,只是这么一来,会打草惊蛇。”
“这不是你为一己私利开脱的理由!”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理由。”
徐稚柳掀开车帘,指着不远处繁华的街市给吴寅看,“我的理由是,守护良民才是正义。”
吴寅觉得可笑:“什么是正义?难道将那狗贼绳之以法就不是正义了吗?”
“如果正义、真相,你我的生死,政治的清明,需要良民牺牲作为代价,那这样的正义是耻辱的,这样的真相是羸弱的,这样的政治是会消失的。”
另外一边,安十九从江堤离开,就开始叫周元着手调查此事。王云仙好端端怎会坠江?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
不过,不待周元去查,已有人等在门上。
安十九再次见到了当初前来调查夏瑛之死的参政。那位堪称妙人的参政,沉着一张脸,叫他立刻找个由头,封锁全镇,捉拿要犯。
安十九一听,猜到和王云仙坠江有关,堆上笑脸对参政道:“您看,今日天色不早了,您舟车劳顿,不如暂且歇下,待到明日……”
不待他说完,郑参政厉声打断道:“事态紧急,容不得一刻耽误。”
安十九点头称是,叫来周元吩咐:“你去御窑厂走一趟,就说、就说前次盗取冬令瓷的那帮贼匪又现身了,今晚必要布下天罗地网,将他们抓获!令城门紧闭,做好每家每户搜查的准备。”
这话听着是照办了,又隐约哪里有点不对,郑参政欲要开口,被安十九打断,“大人可否告知要犯形貌?否则我这边的人无头苍蝇似的,也不知究竟要抓捕谁……”
郑参政一噎,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画像。
安十九一看就认了出来。
“这位可是福字号大掌柜居九?”
“莫要多打听,照画像找人就是。”
安十九听懂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