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总有转圜的时候。本以为自己将厌恶其到死的施表舅,却因为在半夜三更看到变小了的马文才小朋友很苦情地边看聊斋版《梁祝》,边发着“啊啊,我乃路人甲乙丙丁,死了也无人爱疼”的灰色观点后,一时触景生情,联想到自己痛苦的“69君回忆”,所以血冲脑门,情难自禁,对其刹那迸发了“本是同根生”、“四海皆兄弟”的阶级感情。
要知道,男人,那本就是一种单纯、冲动,易“化干戈为玉帛”的动物,尤其是似施表舅这般的年岁、这般的性格,加上马文才小朋友诉说自己失去了部分的记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那份柔弱,那份无助,那迷路柴犬一般的眼神刹那震撼了施表舅CJ的心灵,施表舅就是从那一刻起,对马小才小朋友……萌、上、了!
再后来?再后来,施表舅好像是真地把马小才小朋友当成了自己的亲表外甥,疼他、宠他,一直到郑枚伤害到马小才,到自己被吸食了大量的鲜血,到醒过来……
施表舅想到之前的那一下似是而非的亲吻,老脸一下子血红……
“没有发烧。”
声音就在咫尺之遥发出,就算再怎么没神经,也总会醒过来。施表舅一抬眼睛,就看到了那张漂亮的小脸,再慢半拍地才反应过来,马小才小朋友那是爬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拿自己的额头抵着施表舅的额头了。
“轰”——
施表舅好不容易回来的神智被炸到外太空去了,跟具尸体似地挺在那里,左右动弹不得。
马小才小朋友的脸就在眼前,放大了看,更漂亮。皮肤依然很白,但却有着健康的血色,轮廓深刻,宛若混血儿,神情……
很温柔!
施表舅为了自己脑海里下意识反映出来的这个词,又炸了一次。
很温柔……很温柔……很温柔……
施表舅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一个小朋友会用那种仿佛可以包容许多,仿佛包含许多内容的温柔神情看自己……
马小才小朋友却不知道施表舅此刻内心有多么纠结、多么挣扎,只是用他的额头贴着那一个的额头,很认真地测算了一下,然后重复说明:“没有发烧。表舅舅,你哪里不舒服么,为什么脸那么红?”
这句话把施表舅给挽救了。缓缓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施表舅很小心地说:“没有,只是……屋里……有……有点热吧。”
马小才小朋友定定地看他一会,“噢”一声,爬回自己的位置坐好,继续看他的书。
屋内一下子显得太过寂静,寂静得施表舅觉得浑身不自在,跟中了“万蚁噬心”似的,不找点话来说仿佛就要毒发身亡。
想了半天,施表舅挑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话题:“小文?”
“嗯?”马小才小朋友抬起脸来,大眼睛忽闪忽闪。
施表舅捂胸口,心脏!心脏!不要跳那么快!
“你你……你在看什么书?”
马小才小朋友笑一下,翻到书名给施表舅看,三个字,《资本论》。
……
施表舅决定换话题:“我爸妈呢?”
“舅爷爷出差去了,下周才会回来,舅奶奶今天晚上单位排节目值班,说是不回来了。”
施表舅“嚯”地一声站起来。
“我……我出去走走……”
总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变得一团糟了,不出去透口气,会有什么重要的、不可挽回的事情将会发生!
施久推开门,套了鞋径自下楼,没看到门关上的刹那,马小才望着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第十五章
一路下到二楼,脚步才慢下来,施久停了会儿,最终还是没勇气回头看,不知道是怕回头还是怕……不能回头。
天色才暗,华灯初上,从老式公房的石砌窗花里,夏日夜间的清新气味掺在月光里偷偷偷偷地溜进来,潜滋暗长着,那种懒懒散散的味道,似乎闻了,连人都会变得疲懒起来。
施久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到楼下。抬眼就看到自家楼道旁的丢垃圾处躺着一地的破枝败叶,混合了多种香气的气味向人毫无保留地袭过来,显然,这里曾是那些被丢弃花束的“陈尸地”。
施久走过去,看到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些白花花的事物,便蹲下去,捡起来看。原来那全都是一张一张的卡片,想来是随花一起附送的,如今花被捡走了,卡片却被捡花的人丢下了。
“阿久,早日康复!——想你的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