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归村里静悄悄的,连一点活物的声音都没有,与之相反的是,这整座村里却灯火通明。光,本该令人心里安定,在这里却只让人感到不安而已。饶是走遍大江南北,朱羽君也不得不道一声邪门!
他小心翼翼地听了一阵,然后动手打算打开门扉出去。然而手才刚刚搁到门板上,却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攫住了他的心脏,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是什么地方?
孙晓问:“道长,怎么了?”
手仿佛黏在了门板上,朱羽君难以止住心头突突乱跳的那种感觉,一种几乎可说是直觉的强烈不安逼袭到他跟前,令他喘不过气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他想着,那怪物已经离开奈何桥,四周不再感到它的气息,吞噬一切的黑暗也已经离开……朱羽君猛然回头看去,上归村民宅中的烛火稳稳地燃烧着,火焰橙色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头、肩膀、身体……朱羽君的瞳孔急遽收缩,大喊一声:“退后!”飞速往后跃起身体,将孙晓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紧闭着的门扉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下往上整个掀翻,木片碎裂迸射,如同炮弹一样向四面八方辐射出去,“劈里啪啦”地打在墙上,甚至深深嵌入地中。一股冷意瞬间包围了整个屋子。
朱羽君带着孙晓在地上滚了数滚,一路撞倒了那扇木屏风也扯下了门上的帘幔,蜡染布料飘荡下来覆盖在他们的身上,他从低低的视角中,看到了那团黑暗。黑暗狭长扁平,此时正慢慢蠕动着恢复本来面貌。
那怪物根本没有走远,反而改变了自己的形态,从门缝底下慢慢渗入,守株待兔,朱羽君在刚才墙上的影子中发现,他的影子只到膝盖而己,剩下的,就如同浸没在墨水之中,那便是怪物没有离开的最好证明。
黑暗涌动推挤,渐渐高涨,周围的气温也越来越冷。朱羽君的耳边不知何时传来了奇特的吟诵之声:“不经七世七死劫破缘,怎堪黄泉九尺地下埋,不经三途道阻失前尘,怎知迷途何处是归程。曾经七世七死劫破缘,曾受黄泉九尺地下埋,曾经三途忘川失前尘,至今迷途失我在人寰……”
朱羽君耳边人声吟唱不休,他初时是为了听明白在说什么才竖起耳朵,可一旦听清楚了,那声音却令他焦躁莫名。朱羽君不想再听了,可是此时此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再从那声音的魔障之中脱离出去,他就仿佛是被丢入了一个道场之中,前后左右上下,无数的人坐着对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地高声朗诵那些字句。
“不经七世七死劫破缘,怎堪黄泉九尺地下埋,不经……”
黑暗一点点地将朱羽君和孙晓包围起来,在那片黑色中,逐渐有形体显露出来。四肢着地的野兽有着老虎一般的四爪,如同火焰般红色的刺状硬鬃覆盖着身躯,它缓缓踩踏着地面,向着朱羽君和孙晓的所在移动过来,可朱羽君却像是被迷住了心神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莫名的烦躁,有种想要把所看到的一切全部撕碎的冲动,但又有股莫名的哀伤,好像被投入了冰冷的忘川之中,渐渐没顶。一时是焦躁一时是颓丧,朱羽君被这两种情绪拉扯着,浑然忘却了自己所在的处境。
红色的怪兽已经近在眼前,孙晓瑟瑟发抖,带同覆盖着他和朱羽君的蜡染布也一起开始抖动,他们两人都已经忘了要好好掩藏自己的行踪,但这时候掩藏不掩藏又有什么区别?朱羽君在那片道场声中茫然抬起头来,他看到眼前大片的黑色中,有一道尖锐的亮光突然闪过。
“印临!”
突如其来的一声清啸瞬间斩断了捆缚住朱羽君神智的枷锁,一枚巨大的金色手印自外界击穿墙壁既准且狠地拍落在怪物身上,与此同时,朱羽君也终于醒转过来,猛地就地一个翻滚,带着孙晓逃离了怪物的攻击范围。
“待在这里别动!”额头淌满了冷汗的朱羽君低声吩咐,迅速用单手结了印爬起身来。
怪物摔落在墙上,却像是棉花撞上弹簧,轻轻一颤,又稳稳落地。一直包围着它的黑色此时消散去几分,露出它的真实面目。那是一头面容丑恶的猛兽,体型硕大,背生双翅,一双暗红色的铜铃大眼,令人望而生畏,这是……穷奇?
朱羽君吃了一惊,怎么会在鬼山之中遇见这《山海经》传说中亦正亦邪的怪物?然而,现状不容得他多想,那怪物发现他,立刻高高弓起背脊,借着蹲踞之势向朱羽君冲来,其势之猛,犹如巨舰撞向渔船!朱羽君单手飞快地在身前划下道符,他不想欠那个人更多的债,然而在他道符画完之前,穷奇已经冲至跟前。随着一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