莴草丛生,明月惊雀。
深山之中,夜客踏碎静寂,匆忙奔走。
来的有两人,其中一个脚步拖沓,左轻右重,似是受了重伤,另一个便扶着他,时不时向后望去。他两人身后一片漆黑,并看不出什么,却似有何暗物紧追不休,无声无息却蓄势待发。
两人匆匆转过几株大树,眼前忽而开阔,只见银白月色下,照亮一片破旧废墟,褪了色的黄墙斑驳,写着「南无阿弥陀佛」几个大字,正不知是何时的寺庙,破败后,孤零零留在此地。
「道长,你流血太多,我们不如先躲一躲再说。」姬小彩说着低头一看,却见古泰来一双冷月样的眼此刻紧紧闭着,面如金纸,满头虚汗,再一摸他后背心,已是湿了一片,不知晕过去已有多久。心下焦急,登时拼了力气就将古泰来往庙里拖去。
进到那庙中便发现这真是座小庙,统共两进,面门影壁已经坍塌一半,露出后面破砖碎瓦堆积着的正殿,再往后,便是个小小院落,似是过去僧人住着的地方。香炉倒在地上,佛像上也已结了蛛网尘灰,此时在月色中看来,竟显得有些渗人!
姬小彩将古泰来匆匆扶到案桌下靠桌椅坐了,又在门口布了他妖道阵法,方才打了火石,去查看古泰来的伤口。但见古泰来道袍前胸被撕裂开来,露出一片鲜血淋漓,适才被那女鬼所伤之处已然暗暗发黑,尸毒入体。
姬小彩看了只觉得心疼无比,用袖子擦去古泰来额头的冷汗,又运起妖力来为他祛除尸毒。他这边才运了一阵功力,耳朵里便已听得门口妖阵中传来细微声响,姬小彩装做未曾在意,却暗暗腾了一只手出来,等到脑后扑来风声,果断回头便是一掌,正将那千年厉鬼震飞数尺。
姬小彩将古泰来扶到案桌下躺好,施了结界将他护住,这才口中念念有词,抽出他那一支飞雪潋滟剑来,摆了个杀式,向那女鬼冷冷道:「今日此地便是你魂飞魄散之处。从没有人,能伤了我姬小彩的夫人还活着!」
「啪!」姬小彩挨了下巴掌,捂着脸痛叫:「你你你,怎么打架不守规矩!」
「谁不守规矩?」冷冰冰的声音,这次是扯着他的脸。
「就是你,哎哟,你是女鬼,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扯我……」
「放手,小生是有……有夫人的!」
「啪!啪!啪!」
姬小彩痛得睁开眼睛,看到古泰来一张冷冰冰的黑脸。
他惊喜地喊:「道长,你醒啦?」话没说完,因为被扯了脸,后两个字口齿不清。
「你才该醒了!」古泰来又扯了几下,方才松开扯着姬小彩脸皮的手,走到前头去。
姬小彩听到古泰来跟个什么人道谢,耳朵里灌进来虫呜鸟叫、牲口的喷鼻息声,鼻子里闻着干草驴粪的味道,这才终于慢慢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原来是个梦……
姬小彩觉得有点点沮丧。
古泰来走回来叫他:「姬小菜,还不快下来!」
姬小彩这才「哦」了一声,赶紧抱着包袱,从驴车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草籽灰尘,对着免费拉了他们一程的老伯作个揖:「多谢老伯相送。」
老头笑嘻嘻地一扬鞭子,驴子发出呜叫,拉着破旧的车子远去。
姬小彩目送老人消失在暮色中,这才想起来看看四周。
他们正站在片林地边上。
离开的时候才不过晌午,此时却已是傍晚时分,烧霞染红了半边天空,日光隐在云后显得格外耀眼,瑰紫、金红、青蓝的大片颜色铺陈了整个天宇,简直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去。姬小彩忍不住睁大眼睛,傻傻地望着那日头,那好像火焰一样的颜色,一直都是他最向往也是最喜欢的。
古泰来走了一程发现姬小彩没跟上来,没奈何又转回去领他,就看到姬小彩傻呵呵地对着天空发呆,太阳早已下山,他却还浑然不觉,望着开始闪烁星子的夜空,几乎流口水。
古泰来忍不住摇摇头:「真是越来越傻了。」拉了姬小彩的手,拖着他往前走。
再过一日便是七月十五中元节,正是人们祭祀祖先的日子,道教将之称为「地官赦罪日」,这一日便要设斋醮,做法事,普度十方孤魂野鬼,乞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本来正是个赚钱的大好机会,可惜古泰来不接做法事的差事,仗着身上也还有些钱,说倒不如寻个小镇,看看有无降妖除魔的活,随意混个几日。
姬小彩觉得古泰来话里好像藏了些什么,但想不出来,只管跟着他浑浑噩噩地坐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