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在桌边忙碌着切西瓜,我则无所事事地在表姐的房内随处溜达。表姐的房间比我的房间要稍微小上一些,却布置得简单而温馨。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红木的书桌,上面放置着文房四宝。对于接受过多年传统教育的表姐来说,那些毛笔啊、砚台啊都不是纯粹的装饰品,曾经获得过全国书法大赛冠军的表姐在这方面可是真正有两把刷子的人,而书桌的另一边则是摞着几叠厚厚的书,我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是经济学方面的东西。表姐在大学中主修民俗学,辅修古汉语,但是自接手旅馆以来便开始有意地选择一些经济学方面的东西来学习,也正是由于表姐的勤力与聪颖才使得姑父家的旅馆渐渐地由亏损转为盈利,我有的时候难免会想如果表姐一开始就学的是经济或是贸易的话,也许某一天就会成为商界的传奇人物也不一定。
放下书本,我的视线不知为何被表姐床头柜上的东西所牵引了。木质的矮柜上照例摞着几本书,此外是一盏台灯,没有别的东西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啊!我疑惑地走过去,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秦,过来吃西瓜。”表姐喊我的名字。
“噢,好。”我有些不舍地离开那矮柜,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去看,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了些什么东西。
“姐,这里原来是不是放着一张相片?”
表姐猛地吃了一惊,手滑了一下,铜质脸盆掉到地上发出震天的声响,它在地上来回滚动了一阵,才最终停了下来,冰冷的井水在青砖地上四处流淌,中间夹杂着西瓜的残骸。
“姐?”我疑惑地看着晓丘表姐,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脸色白得吓人,失态至此。
“呃……没……没什么。”表姐有些尴尬地弯下身去,捡起脸盆,“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惊讶?因为我的问题?
“那里以前确实放过一张相片,只不过我收起来已经很久了。”表姐含糊不清地说着,将西瓜的残渣丢到盆里,又到一边拿了拖把来拖地。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也不知道。”我老实回答,总觉得在什么时候曾经看到过表姐床头柜上的那张相片,可是那张相片的内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表姐,你能给我看看那张相片吗?”我厚着脸皮问表姐。在我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感觉,有个声音在提醒我,看到了那张相片,我或许就能明白一些事情了。
“……可以啊。”表姐沉吟了半晌才爽快地答应。洗了手,她拉开落地橱柜的门,从里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铜盒子。盒子看起来是相当古旧的东西,雕着精细的瑞草仙鹤图,正中央是一朵硕大的牡丹,吐蕊盛放,如同活物。
表姐在牡丹正中推了两下,那牡丹竟然变作两半,各自移开一些距离,原来竟是一个活扣。铜盒内衬着金色的丝缎与棉絮,其中放着些古旧的东西,我认得其中一件是表姐幼时收到的生日礼物——一串琥珀珠,而在林林总总的小东西底部则压着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
“呐,就是这张。”表姐递过来给我看。
发黄的相片上,表姐一家与幼年的我一起在菏池边留念,背面的日期是86年7月,那一年,我6岁,表姐11岁。
奇怪,这张照片……我将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却怎么也弄不懂为什么这张照片竟然会给我一种深深的违和感。有什么地方不对!我的脑海中有声音提醒我,但是我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对。
“怎么了,秦?”表姐抚摸着我的头发,神情中充满了关心之情,“你看起来很疲累的样子。”
“嗯,可能是午睡没睡好的原因吧。”我有些不自然地回答,“表姐,我先回房睡了。”
告别表姐,我一个人走在安静的游廊上,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喧杂的声音。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们在彼此争执、谩骂,我到底是怎么了?!我痛苦地捂住脑袋,突然,我感到有什么人正从暗处冷冷地看我。那视线既锐利且冰冷,如同寒冬腊月的井水一般冷到人的骨子里,我打了个哆嗦,寻找向视线的来源。园内一如既往的安静,穿景门不知被谁开了,一缕淡淡的光线从外间投影进来,在地上留下痕迹。等等!那痕迹似乎被谁遮挡了一半,金色的光线在中途断去,继之以黑色的影子。
“是谁!”我喊。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我。
“是谁,快点出来!”我有些慌了,一面拔高嗓门喊着,一面有些畏惧地左右张望,生怕从什么地方就跳出吓人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