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先制住打滚的谢令君,还是该去抓半个身子卡在窗外的叶枝,抑或是先确认叶枝的“伤势”。
就连一寸金这见惯风浪的老江湖,也被这接二连三、毫无章法却又杀伤力巨大的“撒泼”战术弄得眉头紧锁,抓向叶枝脚踝的手再次缓了一缓。
她活了这把年纪,什么硬骨头、真高手没见过?却极少遇到这种完全不讲江湖规矩、不顾世家体面、纯粹靠“闹”来制造混乱的对手。
这两个丫头,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豁得出去。
叶枝见计策奏效,心中暗喜,趁着这一片混乱和一寸金那瞬间的迟疑,双脚猛地蹬在窗框断茬上,借力就要将整个身子彻底挤出窗外。
夜风拂面,自由的气息似乎已在鼻端。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一寸金的狠辣与决断,只见这老妪眼中寒光爆射,瞬间便看穿了叶枝的把戏。
什么旧伤发作?分明是惑敌之计!
当即她不再犹豫,那缓了一缓的枯爪骤然加速,五指如钩,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狠辣无比地抓下,这一次,再无半分容情。
“哼!给老身下来!”
“嗤啦!”
布帛撕裂声清晰响起。
叶枝只觉脚踝处传来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硬生生将她已经探出大半的身体,如同拖拽一只不听话的猫儿般,从破窗窟窿里狠狠拽了回来。
“噗通!” 叶枝落在地板,离打滚哭嚎的谢令君只有几步之遥。她低头一看,右脚罗袜虽被撕破,白皙的脚踝却没有丝毫伤痕,就连落地之时,好像也被什么轻轻拖了一下,没有任何疼痛之感。
与此同时,采彩令身形如电,瞬间掠至叶枝身旁,指尖连点她数处大穴,彻底封住了她的行动能力。
挂庭秋和绛桃春则一左一右扑向还在满地打滚哭嚎的谢令君,两人配合默契,一人抓手,一人按脚,运起巧劲,硬生生将如同泥鳅般扭动的谢令君死死按住。
“放开我!我要告诉姑母!我要告状!” 谢令君被按住,动弹不得,依旧扯着嗓子大叫。
叶枝被封了穴道,浑身酸软,连手指都难以动弹,只能躺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自由窗口,再看看旁边被按住还在徒劳挣扎咒骂的谢令君,心中一片冰凉,知道这次是真的栽了。
她索性也放弃了挣扎,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比谢令君还要凄婉委屈十倍:
“呜呜呜!我的脚断了!好痛啊!要死了!你们干脆杀了我吧!省得碍你们的眼!呜呜呜呜……”
一时间,偏厅内彻底乱成了一团,谢令君的大骂如同狂风骤雨,叶枝的凄婉哭诉如同秋雨连绵,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互相攀比着音量和凄惨程度,简直要将屋顶掀翻。
采彩令、挂庭秋、绛桃春三人死死按住各自的目标,面无表情,但额角都隐隐渗出了细汗,显然也被这泼天的噪音和混乱弄得心力交瘁。
一寸金站在窗边,看着厅内这鸡飞狗跳、鬼哭狼嚎的景象,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她活了大半辈子,执行过无数次凶险万分的任务,看守过无数桀骜不驯的囚徒,却从未像今夜这般狼狈。
这两个丫头,简直比最凶悍的江洋大盗还要难缠百倍,她们不跟你拼武功,不跟你讲道理,就用这种市井泼妇般的撒泼打滚、哭天抢地,硬生生将一场严肃的看守变成了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恰在此时,一女卫疾速奔来,大声喊道:“少夫人说了!你们再闹,就全给点了哑穴!”
谢令君闻声立止,颈若被扼,胸脯起伏,唇颤欲言,却只能闭嘴轻哼,以表不甘。
叶枝泣亦骤歇,吐了吐舌头,彻底认命,肩耸泪堕,湿鬓沾地,益显楚楚。
前之喧嚣,渐如退潮,唯有叶枝泣细如丝,谢令君息粗含愤,交织一处,沉沉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