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一回,一杯咖啡不过二十来分钟的时间,走廊上的金毛犬还趴在那里,程已经不见,大概是回了自己的病房。
暮色沉下去了,月亮升起来了,时间消失了,生命结束了。
他走了。
……
走廊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没有灯。山川那边有星空浮现,最后一缕阳光正在天地间慢慢消失。李文森一身都是血迹,跌跌撞撞地朝前走,手指上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那是詹姆斯-英格拉姆的血。
他中了子弹,他从二十五米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她抱住他的那一刻已经明白——这个英国大男孩走了,他的内脏已经碎了,脊椎也已经断成了几截,他的脑浆从后脑的裂缝里流出来,流到她手心里,死的彻彻底底,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看到洗手间的标志也没管是男还是女,拉开门就走了进去,跪在马桶边无法抑制地呕吐了起来。
头顶的灯光冷冷的,像月亮。
“需要帮忙吗?”
门口一个熟悉的警察敲了敲门,轻声说:
“教授,你刚才脸色就不怎么好,刘警官让我给你带了一瓶水还有一点巧克力,他说你有低血糖。”
“不用。”
李文森手指攀着陶瓷马桶边缘,细微的颤抖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语气冷静一如她刚刚做口供时的姿态:
“谢谢。”
“……”
年轻的警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声说:
“教授,无论你多么坚强,仍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我女朋友都比你大了好几岁,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出去喊一声,不用这样硬撑。”
“好。”
“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遗憾,请你……节哀顺变。”
“好。”
“你……”
“我很好。”
“……”
对着这样漠然的态度,年轻警察终于没有什么可说的,把水和巧克力放在门口就离开了。
李文森靠着墙壁慢慢滑下,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她的手上沾着血、脑液、胃酸和自己的呕吐物,但是她只是毫不在意地在黑色女巫一般的长裙上蹭了一下,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
冷白色的墙壁,冷白色的灯光。
李文森张开手指。
一枚小小的窃听器,正静静的躺在她手心里。
……
还是上次她来找英格拉姆时做的毛茸茸的小动作——趁英格拉姆说话的时候,把一枚窃听器藏在了他病房那张蒙克主义的抽象油画后面。但不知为什么,明明录了很久的音,窃听器页面上的内存却显示只用了几kb。
她潦草地擦了擦窃听器上沾染上的血迹,按下播放键。
一段杂乱无章的雪花音。
然而,就在李文森以为窃听器出了什么故障,想要关机重启时,一个冰冷机械的电子音,在无人的盥洗室里空旷而寂静地响起。
“。”
这个声音说:
“初次见面,我是muller。”
……
ccrn西路公寓五号。
“这真是完完全全是种族主义。”
乔伊坐在扶手椅上,正在翻阅一本厚厚的物理学论文集,手指下加粗的《黑洞、婴儿宇宙及其他》极其醒目。
而伽俐雷一边擦拭乔伊的胡桃木雕花钢琴,一边小声对着空气说:
“先生看夫人的时候,眼底的温柔如同春水,望向伽俐雷的时候,春水就结成了冰,仿佛在看一台没有生命的机器,差别对待太明显了……是不是,tele?”
……tele?
?
乔伊从浩瀚书海里抬起头。
两秒钟后,他们家从没使用过的、苍老的破电视机,居然真的咳嗽了一声,开口说话了:
“你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