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间觉着刚才的场景似曾相识……对呀,二十年前,在郎溪镇电子工厂的时候,不是做过类似的消防逃生演习?在新加坡的时候,也有一次类似的演习,大楼里面的全部人员在几分钟内狂奔至楼下,晚了几秒钟还不算达标!
一种不祥的念头浮上了颂猜的心头!他赶忙向海面张望:在视线所及海面的最远端,有种异象正在发生……从南至北,一条长长的白带,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点刺眼。最可怕的,那条闪光的白带后面,还跟着第二条,第三条,更多的条,像是重重叠叠地粘合在一起。他再细细地用耳聆听,一股万马奔腾的声音,在他的心里轰隆隆地涌现出来……
“不好!!!”
他冲着妻子喊道:“赶紧上楼顶!”他自己却奔进了对面的房间,拽着大妈就往楼梯上跑。阿香抱着孩子在前,颂猜牵着大妈随后,不到三十秒钟的时间,四个人已经爬上了楼顶。二楼的楼顶有一个凉台,算是花瓶湾的最高点,与通向外面的花瓶路平齐。平常的时候,大叔大妈上来得多一些,这儿可以晾晒每日洗净的被褥、枕巾一类。
站在楼顶上再放眼望去,颂猜发现:刚才还重叠在一起的白带,已经开始分层,一层两层无数层的。明显有几排巨浪,像是草原上的一群饿狼扑向羊群一般,前呼后拥地朝着花瓶湾,汹涌翻滚着冲了过来。
“半个小时内,你们千万别下楼!”说完这句以后,颂猜他几个箭步冲下了楼去,向着沙滩上飞奔而去。湾主本来是有腿伤的,以如此飞快速度狂奔的时候,站在楼顶紧抱着儿子的阿香,还能看得出他一瘸一拐的样子。
西南方向的乱石滩上,大叔他依旧慢吞吞,从一块礁石跨到另一块礁石,还边走边低头的。遇到了嵖岈之处,他必须走得更慢更小心。
“大叔……丕(大哥)!”颂猜边跑边呼喊着。只可惜,他此刻喊出的任何声音,已经被隆隆的海浪声吸食得干干净净。等到大叔觉得有异,回转身看向西面的时候,他已经呆住了:第一排巨浪,正扑向五十米外那座两丈多高的花瓶石。
赶紧逃吧,过了五六块礁石就到沙滩地带。大叔的双腿已经开始哆嗦。
飞奔的颂猜已经跃上了第一块礁石。但是这个时候,小楼门前的妹朵,不知道从何处叼出了一只彩色的塑料圈,那是主人的儿子玩水用的游泳圈。只见那妹朵,嘴里咬着塑料圈,朝着坡下冲了过去,它要去追赶自己的主人。已经很久很久了,妹朵它从未如此的飞奔过,因为腿有残疾,套着的还是一对假前肢。
果不其然,刚冲进沙滩上的它一个狗啃沙,两只前肢立刻脱落了下来,身子也在沙滩上翻了几个跟头。它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捡起滚落一边的塑料圈,用两条后腿蹦蹦跳跳地,继续地向着主人的背影扑了过去。被狗牙咬过的游泳圈已经扁气,妹朵它大概全然地不知?也只能是全然不顾了!它……她……大概已经疯掉了……
已经太晚!
颂猜跃上礁石以后,牵着大叔的手跳回到沙滩上。根本就来不及再跑,第一排巨浪忽然地一低头,拦腰就把颂猜和大叔两人推回了十几米,刚巧可以跟蹦跳而来的妹朵汇合。等到花瓶湾主从水里面爬起来时,他随手一搂,把勇敢忠诚的妹朵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他再想弯腰去拉扯大叔的时候,第二排巨浪已经扑上来了。有两人多高的巨浪,把他们仨吞噬得干干净净。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上午九点四十七分二十八秒,一场史无前例的海啸,冲进了普吉芭东海滩最南端的这处花瓶湾。
这个时候,位于芭东海滩东面几公里外的一处山头上,有位亲眼见证了此次天灾的老和尚,从此瞎掉自己的一双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