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见淑妃攥着酒壶的指尖已掐入掌心,明黄凤袍袖底渗出的湿痕在金砖上投下暗云似的影子。
“陛下。”
淑妃的声音陡然拔高,虽抖得像檐角铁马,可却偏偏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她踉跄着走出坐席,十二幅褒衣博带在身后拖出暗云似的影子,鬓边点翠凤钗的珍珠流苏因跪伏动作狠狠砸在额角,“臣妾……臣妾见许大夫夫妇教子有方,特备薄酒一杯,为陛下贺,为大宋贺。”
“准了。”皇帝抬眼望向太子,梁冠的旒珠擦过蟠龙柱,将淑妃袖底渗出的湿痕映得明明灭灭。皇帝指尖叩响龙椅扶手上的血玉,声音里浸着不易察觉的喟叹,“淑妃有心了。”
小白听闻此言,素白诰命披帛下的指尖骤然收紧。当淑妃捧着酒盏缓步靠近时,一缕极淡的辛香钻入鼻腔——那气味混着龙脑香与焦苦草木气,细辨之下竟藏着端午时节驱蛇的雄黄气息。她下意识后撤半步,素白裙角扫过金砖时,腕间玉镯撞出清越的响。
“许大夫、许夫人。”淑妃的声音透着不易觉察的颤抖,明黄凤袍的袖笼下,那方洒金鲛绡帕已被攥成血团,“本宫替陛下敬你二人一杯,聊表心意。”酒盏递出的刹那,她鬓边点翠凤钗的珍珠流苏狠狠砸在额角。
小白望着盏中晃荡的酒液,喉间突然泛起腥甜。可碍于满朝文武的目光,她只能接过酒盏,指尖触到杯壁时,那股辛辣味混着腐草腥气,恰似二十年前端午龙舟宴上,姐夫递来的那碗经法海炼化的雄黄酒。她下意识后撤半步,广袖下的指尖已掐住腕间珊瑚珠串,却在触到仕林担忧的目光时,将那声惊呼咽回喉间。
“白夫人今日身子不适......”玲儿猛地上前,绯红凤袍扫过淑妃的裙角,“不如让儿臣代饮......”
“安阳!”淑妃突然拔高声音,推开玲儿的手时。她望着女儿藏在发髻中的桃木簪,想起临走前黑雾的威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此刻便护着许夫人传出去,是要失了皇家体统。”
“既是陛下恩典,小女子不敢推辞。”小白将酒盏举至唇边,余光瞥见淑妃袖中那道蜿蜒的血痕——那是今早被赤绳划伤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泛着微光。酒液入喉的刹那,一股清凉之气顺着经脉直抵丹田,非但没有预想中的灼痛,反而让连日来因忧心仕林而淤塞的气血通畅不少。
淑妃僵在原地,望着小白素白的喉间滚动,那盏混着雄黄的御酒竟被她安然饮尽。殿内烛火突然爆出灯花,将她鬓边点翠凤钗的珍珠流苏照得透亮——那珠子上凝着的并非露水,而是冷汗,十八年前那夜的记忆碎片如潮翻涌。
她下意识望向玲儿——女儿绯红凤袍的广袖正轻轻颤抖,鬓边桃木簪的珍珠流苏扫过眉间红痕。淑妃喉头猛地一紧,想起黑雾临走前那句“那祸就要落在娘娘和安阳公主身上了”,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她顿感心悸涌上心头。
“许夫人海量……”淑妃的声线颤如冰棱碰撞,明黄凤袍的十二幅博带扫过金砖时,残酒在地面洇出蜿蜒的暗纹。
“陛下......臣妾……臣妾不胜酒力,忽感心悸,先行告退。”她踉跄转身的刹那,鬓边银线被暮色镀上金色,那支点翠凤钗斜坠时,簪头点翠撞在金砖上迸出清响,珍珠流苏如碎玉般滚落,在青砖上划出半圈粼粼的光弧。
“去吧。”皇帝的声音混着编钟余韵,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血玉上蜿蜒的纹路,“传朕口谕,着太医院好生伺候淑妃。”
淑妃几乎是逃似的转身,十二幅褒衣博带在身后甩出凌乱的弧度。路过玲儿身侧时,她瞥见女儿藏在发髻里的桃木簪正剧烈颤动,珍珠流苏上凝着的水光,像极了十八年前自己被掳走时,檐角落下的晨露。
铅云终于漫过殿顶,将大庆殿的琉璃瓦染成墨色。皇帝望着阶下众人因天色突变而微乱的身影,苍老的指节抚过颔下三绺墨髯,嘴角那抹耐人寻味的笑意终于扩至眼底。
远处飞檐斗拱的阴影里,乌古论攥着的黑陶茶盏骤然炸裂。滚烫的茶水混着碎瓷溅上檐角铜铃,叮咚声里迸出暗紫色的火星——他凝在半空的鬼面陡然扭曲,眼瞳里映着殿内淑妃踉跄退下的身影,那明黄凤袍扫过的砖面,残酒竟未泛起半分白蛇现形的磷光。
“好个荡妇!”黑雾在斗拱间翻涌,赤绳斗篷上的血丝如活物般扭动,“死到临头,还敢耍把戏!”
他猛地捏碎最后一块瓷片,指缝间渗出的黑血滴在瓦片上,竟将千年琉璃烧出蚀痕,“既然你不惧......就休要怪我不讲情面!”
铅灰色云翳恰在此刻漫过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