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哟,真硬,真滑溜!”
一个精瘦的担夫汉子收着扁担挤在铁轨旁,摸了又摸,嘴里啧啧有声。
旁边一个穿着绸衫、大腹便便的商铺老板却急得跳脚,对着身边抱着算盘的账房先生吼。
“快算,快算,一列车拉的人算顶多少辆骡车,多少脚夫?”
“一个月......不,一年能省多少银子去山西!”
“咱家的货,咱的锅盔,能运过去多少。”
唾沫星子溅了账房一脸。
一个梳着羊角辫、脸蛋脏兮兮的小丫头,被扛在父亲的肩头,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巨大车头。
车头烟囱喷出的白汽,在阳光下散成朦胧的光晕。
“爹!”
她搂着父亲的脖子,兴奋得小脸通红。
“冒白烟的大蛤蟆!能跑!是活的!”
这样的小姑娘,若是放在十年前,要么是被换了钱,要么是被吃了肉,可现在不同了。
魏昶君没有走近土台。
只在一箭之地外,一株新栽下、树干还绑着草绳防冻的老槐树下。
他一身半旧的靛蓝布袍,袖口还沾着几点墨迹,像极了看热闹的农户,混杂在喧嚣的人群边缘。
没有仪仗。
他背着手,眯着眼睛看着那蒸汽腾腾、吼叫着逼近的钢铁巨兽。
巨大笨重的车轮碾过新铺的碎石路基,沉重地辗压在枕木上,发出夯击大地般的重响,滚滚黑烟直冲云霄。
这震耳欲聋的轰鸣,这脚下大地的战栗,这片平原上爆发出的前所未有的喧嚣、震惊、好奇、乃至商贩们精打细算的盘算......所有声响,所有画面,混杂在一起。
他静静地听着,嘴角极其微弱的向上牵动了一下。
风从蒙阴方向吹来,带着初秋稻谷扬花的淡淡甜味和铁轨蒸腾出的焦灼热息,拂过他灰白的鬓角,卷起地上几点金黄的草屑。
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映着喷吐黑烟的钢铁长龙和涌动的人群。
身边声音还在响起。
“看着了没,能拉好多粮,以后咱种田运粮,是不是不用挨家挨户赶着骡子驮大半个月去粮库了?让这铁骡子去驮!省下力气还能再多开两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