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攻辽,占领燕京,改燕京为中都。可好景不长,蒙古军南下,元世祖忽必烈在金中都的东北筑建新城,是为元大都,直至我太祖遣大将军中山王北伐,攻下大都,称北平,元顺帝北徙,皇上于洪武十三年入驻元宫。”
“北京的历史虽然悠久,但建都的光景并不算长,”永乐道,“如果从金代奠都算起,北京建都不过二百多年,方历二朝,廖均卿告朕北京之‘王气’未尽,金忠、袁珙也如是 说,故朕为一件大事仍在犹豫之中。”
说来说去,又被永乐绕到了国事上。 皇上所说的大事,几个人心里已十分清楚。廖均卿是有名的形家,袁珙和金忠一样,是着名的相士和卜者。但相士的话不等于大臣的议论,也拿不到台面,“迁都”的话题太过重大,这应是蹇义、原吉、金忠、宋礼等二品大员、国家重臣和皇上商度的大事,若是 几个四五品的阁臣佐皇上定下这样的大计,不惟说出去让人笑阁臣不自量力,还不知会遭 到多少人的嫉恨呢,以后,万一有个风吹草动,恐怕都不好收场。杨荣决心把话题扯开。 他往前望去,一群小野鸭在一只母鸭带领下自由自在地游弋觅食,时而俯首,时而仰 头,悠然自得。遇有别的水鸟侵袭,母鸭坚定地冲上去驱赶异类,继续带群鸭前行,满满的天伦之乐。 杨荣想起皇上方才在宫中于太子不利的话,看着水面若有所思:“陛下,眼前的野鸭好不惬意啊!白鸭也好,黑鸭也罢,一样体贴,细致入微,老鸭呵护之情令人感怀。” 永乐顺着他的目光望着,一群野鸭正慢慢收拢,似乎是船只这个庞然大物打扰了它们的宁静,在母鸭的带领下,群鸭迅速钻进了茂密的苇丛中。永乐的心中不免波澜微起,他 的思路不经意间就转到了皇家。
杨荣虽没提皇家一个字,触景生情,这不明明在暗示自己,重申一视同仁的父子之情 吗?为了朱家的万代江山,君臣也是费尽了心思。谁才是皇位的最好继承人?高炽毕竟是十年的太子了,论理论法,天经地义。一旦废立,会引起多大的波澜,文武重臣若冒死上 谏,怎么收场?
一国之君左右不了的事也太多了。 永乐当然了解身边文臣心在高炽一边的想法,但高炽监国的漏洞百出,诸般错误又怎能原谅,长此以往,皇帝的权威何在,辅臣的职责何在?不惩罚太子,也要责罚辅臣,一 瞬间,永乐作出了处罚辅臣的决定,敲山震虎。
回到宫中,迁都的大事搁置到一边,立即下旨,逮东宫辅臣吏部尚书蹇义、学士黄淮、 谕德杨士奇、洗马杨溥及芮善、金问等到北京下狱。后又觉得逮捕身兼要职的二品大员不 妥,遂于路途宽宥蹇义回南京复职。他对杨士奇印象颇好,几个人被逮到北京,他则亲自审问杨士奇。
“你知罪吗?”永乐满脸的怒气,一字一板,长髯颤抖着,面露凶光。风湿症的疾病和疗病的药力更加剧了他内心的躁狂。
“臣知罪。”杨士奇直挺挺跪着,一腔热血呼呼上涌,白净的脸上开始泛红。这一切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是他的谋略所在,他早已下定了赴死来见皇上的决心,只是不像周新,在皇帝面前把凛然正气太过表现。他已和太子约定,皇上所有的指责他全都承应,且得机说出南京动荡后面的真相,正好是个机会。
“臣等东宫辅臣罪孽有四:一则未能辅太子保一方平安,国之首善之区鸡飞狗跳,邪恶丛生,群丐乱淫,有辱先祖,亦致天下之人猜测京师,国将不国;二则亵渎礼法,于皇上凯旋之时,当遣使时不遣使,当恭贺时未恭贺,遣使误期,书奏失辞,有大不敬之虞; 三则辅导不力,失误迭发,皇上怪罪,太子惶恐,至骨肉不亲,父子失和。四者斜风怪雨, 笪桥垮塌,致十数人瞬间殒命。五则孝陵十数个军士陈尸江滨,五府震动。此五者之罪, 罪在微臣,是微臣有负陛下之重托,诚惶诚恐,请皇上降罪,臣等方才心安。”
永乐是个急脾气、炮筒子,直来直去,你承认有罪了,乃至罪不可赦,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他的气就消了一半。若是巧语花言百般抵赖或是直抗,盛怒之下,你恐怕连性命都难保了。
“这几条就是你们的全部罪过?朕且问你,辅臣芮善、金问是怎么一回事,朱桓、枚青任职又是怎么回事?皇太子可以任免天下官吏?朕还没死呢!”话虽直硬,语气却略有 缓和。
皇上这般生生死死的话,杨士奇哪儿承受得起,他俯身在地,使劲磕着头:“皇上这样说,臣就只有死的份了。”说罢,以头触地,“砰砰”作响,震荡着殿堂,也震动着永乐的心,眼见他额头的鲜血渗出来。
“起来说话。”永乐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