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坛掩映在苍翠之中,皇家的威严和庄重、祭祀的虔诚和恭敬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两幅素笔的图中,高下、 左右、台阶、殿廊等各处尺寸一清二楚,看着这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由不得永乐不 打心里喜欢。
个子不高的蒯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娃娃脸上一双不大、却有着透视般的 眼睛,一颦一笑都流露着炯炯之神,既有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还不乏胸有成竹的信心。 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看一眼就愿和他打交道。
蒯祥出生于洪武末年的苏州香山,世代以木匠为业,从爷爷蒯思鹏开始,蒯家就因技艺精湛而成为当地香山帮匠人的首领,带一帮匠人凭着不同寻常的超凡技艺走南闯北,誉满全国。到他父亲蒯福时,还参与了南京紫禁城的修建。蒯祥自幼就受了祖辈匠人的熏陶, 到十几岁时,技艺就和父亲打成了平手,尤其是在用料的尺度计算上似有神来之能,远迈 前人。他的心中,影影绰绰着轻车熟路的匠人,他的眼前巍巍峨峨着鳞次栉比的宫殿群。 而他自己则像高居于远方一处显要的仙人,看匠人们实施自己的蓝图。父亲几近老年得子, 及至蒯祥弱冠,他已是六十多岁,乐得把这副担子交与儿子。匠人们最认手艺,一则蒯祥世家都是首领,二则蒯祥的技艺远非他人能比,他虽年轻,在江湖的名气却大,跟着他, 大家根本不用为生计犯愁。
永乐把图纸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才交还蒯祥,眼中流露出明显的爱才之意。 “依皇上所言,既是天地坛,就要体现出天地之象,”蒯祥很平静,“故主祭的大祀殿殿顶是圆的,以体天象,殿庑是方的,以体地象。山川坛则在外形上巧合山川之形,建天神地只坛,以祭祀大地和山川诸神,建观耕台等方便皇帝举行躬耕藉田典礼。” 永乐频频点头,感慨道:“朕心中虽有南京两坛的全貌,却想不出北京二坛的样子,如此之图,真是画到朕的心里去了。依图形尺寸,就在丽正门外东南和西南择址建设天地坛和山川坛。皇家祭祀和耕藉之地,要凸显富贵、大气。”
“遵旨。”李庆应了一声,“承天门和三大殿已经封顶,巍峨壮观之象已见端倪,皇上要不要过去看看?”
“就去看看,朕要看蒯鲁班把朕的京城第一门建成了什么样子?不成,就得拆了重建。” “那就请皇上治微臣的罪。”蒯祥有些紧张,慌忙跪下。永乐只是开个玩笑,李庆心里有数,见皇上已往外走,就拉了他一把。
汉白玉的须弥座上,是四丈多高的砖台,上面是依次相连的五座木牌坊,三层楼阁式的巨大门楼耸立在朱色宫墙的连接点上。黄瓦盖顶,飞檐插天,正脊和垂脊的鸱吻口形放纵而身形内敛,活脱脱一群守望的神兽。承天门整体建筑气势恢宏,凝重大气,作为紫禁城的正门,深体皇家承天启运、受命于天之意。
李庆说:“承天门和三大殿之意义非凡,臣庶务缠身来得少,只是蒯祥没日没夜地盯 着,从设计到施工,一砖一瓦、一石一木都有他的心血在里头,他定下的尺寸,没有一丝一毫的误差,既节约了物料,又加快了进度,估摸着到明年夏天皇上心中的承天门就会以它的壮观宏丽展现在北京,绝不辜负这京城第一门,不,应该是天下第一门的美誉!”
永乐一笑,看着高高的承天门楼道:“朕还算满意,营缮所丞称职,就不用治罪了。” 李庆又带着几人从承天门下进入已建好的端门、午门、奉天门,院墙虽未垒起,却也足显了帝王之家壁垒深宅的威严,看得永乐不住点头。 进了奉天门,就是三大殿之首的奉天殿了。汉白玉砌成的约三丈高的土字形基台,一下子就把奉天殿从人们的视线中抬高了许多,三层重叠、向中心聚拢的基台,装饰着汉白玉雕刻的栏板、望柱、龙头,平地渐升、望不到尽头的玉阶,殿前无限宽阔的丹墀,把奉天殿捧到了人们心中无以复加的高度,这不正是皇上所想要的效果吗?侍卫张杌、腾定等 在确认绝对安全后,才允许李庆带皇上进了奉天殿。
主体建设已经完成,漆工们正在进行后期的装饰,描龙绣凤,漆刷那几十根支撑殿顶 的巨大木柱。见皇上进来,全都齐刷刷跪下。永乐摆摆手,黄俨高喊了一声“平身——” 大家才继续手里的活计。永乐来到御座前,高约六尺的台基上,安放着雕龙宝座,龙形已 成,只是还没有描绘金漆,背后的雕龙屏风上半部才刚刚雕完。御座周围是六根盘龙柱, 柱顶是盘龙藻井,罩着御座。上面的活计已经完成,只是六根盘龙柱的龙还没有画上。
“皇上,这蒯祥除有绘图和精算的功夫外,”李庆想向皇上展示蒯祥的绝活,“像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