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朕既已下达班师旨意,你速去安排,不要耽搁,大军回到开平,朕就放心了。”
手握重兵,残虏远遁,杨荣不明白皇上有什么不放心,劝道:“皇上,明早启程,不要骑马了,就乘坐大辂吧。”
“朕怕是再也骑不了马了!”言罢,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淌下来,杨荣霎时明白了皇上 的不放心,怕是感觉真的不行了。孤悬六师,万一不测,京师空虚啊!他的泪水就要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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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幼孜两眼潮润,努力克制着,劝道:“皇上说的哪里话,盛太医妙手回春,过不了几日,陛下又会和侍臣一起纵马驰骋、说古论今了,臣等还要聆听陛下教诲呢!”
永乐点点头,默然不语,人生苦短如朝露,去日苦多。几十年和草原大漠打交道,他 最羡慕草原上看似柔弱、实则刚强无比的胡杨了,酷暑炎热它能活一千年,枯死了能挺立 一千年,倒下后不朽又是一千年。三千年不朽的传奇,真叫人艳羡不已。人呢,有它的十分之一吗,没有!他的皇宫里,每一个宫殿都离不开那些千年的巨木,而他和他的后妃被千年巨木覆盖着,包围着,最终也没能走出“五谷杂粮”的规律,他的皇后四十六岁病死,
而他的权妃死时才二十一岁,多么鲜活的生命,转瞬就化作茫茫大地的泥土了。 盛寅双眉紧锁,二目微闭。皇上脉象极差,往好了说,能过了今年,弄不好,都走不出这大漠了。难道真应了袁忠彻的预言了?他不敢相信又不能不信,心中一阵刺痛、酸楚, 泪就要上涌,他使劲扛住,侧过头,眨眨眼,心里在措着辞,想着怎么对皇上、对侍臣说。
“陛下风湿之症已入心腹,”盛寅试探着说了一句,见皇上没有太大的反应,稍稍安 心,接着道,“其症虽危,尚在可调之中。微臣这就写药,请皇上切记,万不可再受风凉, 万不可再动盛怒,万不可再劳心智,只管安心静养,才能迈过此劫。”
他用的是“迈过此劫”,是要给自己留后路,告诉皇上和侍臣,话虽轻松,病却是皇 上生命中的一劫,过去了,自然皆大欢喜;万一过不去,也是自己有言在先了。好在皇上 今年以来不再服用什么狗屁仙药,这也使他有了些信心。
三个“万不可”,是盛寅对病人的要求。然而,对于统御六师的皇帝来说,可能做不 到。永乐不屑地翻看了盛寅一眼,没有说话,他的理解是,既然尚可调理,另一路大军交 给郑亨了,这十几万骑兵的心他不操,谁能操?皇太子千里之外送来的奏折,他不做主, 又有谁能替他做主吗?
永乐的强势和事无巨细、举轻若重的操劳终于把他一步步推向了神游地府的冥途,对胡杨也只有永久地感叹了。
北国秋来早,才进七月,便有了满目的凄凉。萧瑟秋风中,长长的、望不见首尾的大明骑军在呼啦啦的旌旗中缓缓南下,已不像世界上第一大国的精兵。由于皇上卧病,行军 缓慢,加之来时的几次大宴,馈运不济,军中乏粮十分严重,部分将士一天只能吃一餐还 不能吃饱,整个部伍都有些散漫低沉,但大将们都不愿禀报。考虑是回程,又没有战事, 勒紧裤带,将就着,后续的粮草就到了。
大军宿营,杨荣、金幼孜代皇上巡营时才发现这一情状,犹豫再三,想着盛寅的三个 “万不可”,但他们思虑更多的还是十几万将士,不得不拐弯抹角禀明了皇帝。永乐一听 就明白了。后三次亲征都有馈运不济之事,他把户部尚书夏原吉下狱后,他的北征,他的 粮饷就没一次充足过,大明还真离不开那个夏原吉吗?
不待杨荣说完,半躺在床上的永乐火往上撞,早忘了盛寅的医嘱,也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劲,登时坐起,瞪圆双目,咬牙切齿大吼:“督粮的赵羾哪儿去了,速速找过来,朕要亲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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