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罗听他踩大寺,不免暗爽,嘴上却还是维护道:“大寺查的都?是重?案要案,不可同日而语。”
他转头,看向沈荔:“只是沈掌柜,萧大人?做事粗中有细,大多时?候铁面?无私。今天之后,七日之期已过?,恐怕......”
沈荔看着?烛火发神,竟小小打了个呵欠:“谁说我?定的是七日之期?”
钱罗一愣:“京中众人?皆知......”
但一眨眼,就见沈荔慢吞吞摸出一张契子?来。
“从一开始,我?和萧大人?约定的就是九日呀。”她点了点契书上的字样,“我?这个人?胆子?很小,不喜欢冒险的。”
“那京中流言......”薛依依说着?说着?,自己先?没了声音。
谎报日期不为别的,本也只是为了查案,京兆尹肯定不会自乱阵脚。且上门封沈记那日,只有她爹、楼侯爷、乔大人?几人?在?场。
只要他们几个不开口,又有谁会知道,沈记原本定的是九日之约?
楼满凤微张着?嘴,显然已经?陷入无止境的钦佩中去:“沈姐姐果然厉害——”
角落里,乔裴却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从事发到京兆尹上门,时?间其?实很短。她却能飞快下了决定,和萧束约定九日的查案期,又请托他统一口径,对外只说是七日,这不能简单地用聪颖来衡量。
首先?,要考虑到那人?的作案动机。当时?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买凶陷害,还是确有其?事,她却能当机立断,认定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从而推测有家人?躲在?京中预备外逃,这是能谋善断;
再者,要考虑到始作俑者的心境。寒食节是最适合外逃的日子?不错,但再叠加一个‘沈记法外开恩之期已到’的优势,便能无限度鼓动其?人?出城的决心,这是她洞察人?心;
最后,要考虑到沈荔自己。
错过?这几日的银子?,对及笄宴的甄选竞争,难道不是一次打击?更不用说如果当真一切失手?,虽则乔裴心知自己定能还她清白,但最后沈记被查抄,必然是要一切回到原点,从头再来。
如此,却依然能立刻决断、多方布置,仍旧作为沈记的定海神针,让几个伙计谨守规矩,半点不乱来。
这是她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乔裴轻轻阖上双眼,手?指又不自觉地转起了翠玉珠。
越是了解,反而越是好奇。
这是一件好事吗?
*
“沈记被封锁了!”
从沈记毒发案算起,已是第八日。
比起京兆尹给沈记的七日查案期,已经?过?去整十个时?辰。
京城西郊一处狭窄的小院,幽幽灯火下,一人?低声问:“确实封锁了吗?你亲眼见的?”
“我?亲眼见的!大哥,京兆尹的封条封得死死的。而且......”
另一人?贼笑着?凑近:“连后头的沈家院子?都?被封了!”
这偌大京城,谁不知道沈记背后就是掌柜沈荔的住所?
如今不仅沈记被封,连沈家院子?都?被封,只能说明京兆尹已经?有极大把握确认沈荔就是下毒的凶手?。
质疑他的中年男人?面?色虚白,下巴上的胡须留得尤其?长?,闻言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倒是放心了。”
昏暗室内,只有一盏豆大灯火。落在?四周斑驳灰墙上,便是几道摇曳影子?。
中年男人?举起灯盏,向四周照了照:“如此,便可把这些人?送出城去了。”
橙黄烛火微微一闪,底下一排苍白瑟缩、营养不良的面?孔。
仔细听,能听见细小的‘嘎达嘎达’声,是牙齿在?极度惊惧间碰撞发抖。
他对面?坐的那人?长?相倒和齐武业有几分相似,同样的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做体力活的汉子?。
闻言点头:“自然、自然,未免夜长?梦多,今日便趁着?夜色送出城去。”
两人?兀自说着?话,并没关注底下一圈人?瑟瑟发抖的模样。
“老王那边说的什么时?辰?”
“亥时?。不过?大哥,这么多人?,塞得下吗?”
“塞得下也得塞,塞不下也得塞。”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老王莫不是只运一台车来?怎么会装不下?”
“这倒是。不过?也没必要非得用......那玩意儿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