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不是革新司司主,您这是要……公然抗法吗?”
他据理力争,把“法”字抬了出来。
听完他这番话,余瑾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充满了讥讽的笑容。
“法?”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然后冷笑一声。
“好一个依法办事。那本相倒是要问问孙大人。”
余瑾竖起了第一根手指。
“第一,陛下在太和殿上,只说了将范仲淹‘下狱会审’。敢问,圣旨何在?哪一道圣旨,指明了要由你大理寺来审理此案?”
孙铭的呼吸一窒。
圣旨?当然没有!卢颂只是让他趁着余瑾失势,快刀斩乱麻,先把人弄进大理寺再说!
余瑾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陛下也从未下旨,革去范仲淹的官职。他如今,仍是革新司的左膀主事,官居五品。你孙铭虽然官居三品,你身后的这些卫士,又算什么品级?让一群下官,来锁拿一位在职的上官,还摆出这副阵仗,孙大人,本相再问你一句,这算不算‘以下犯上’?”
“轰!”
“以下犯上”四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孙铭和所有大理寺卫士的心上。
这顶帽子太大了!
在大安,这可是能直接削官罢爵的罪名!他们只想着奉命行事,仗势欺人,却忘了这一层最要命的规矩!
孙铭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余瑾的眼神愈发冰冷,他竖起了第三根手指,语气也变得森然无比。
“第三,退一步讲,就算你们要拿人。圣旨呢?”
他盯着孙铭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拿人的圣旨,在哪儿?拿出来,给本相看看。只要你能拿出圣旨,本相二话不说,立刻让你把人带走!”
“若是没有……”
余瑾的声音陡然转厉,“那就是矫诏!是假传圣意!孙铭,你和你身后这上百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脱不了干系!”
“矫诏”二字一出,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那些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大理寺卫士,“唰”的一下,脸色全都白了,握着刀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他们只是听令行事的丘八,可不想跟着上官去陪葬!
孙铭彻底慌了。
他气急败坏,指着余瑾,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血口喷人!我……我乃是奉卢司空之命!”
“卢司空?”余瑾嗤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卢司空能大得过圣上?还是说,卢司空的命令,如今已经可以取代圣旨了?”
孙铭被这一句诛心之言,逼得“蹬蹬蹬”连退三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满脸骇然。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疯子”。
这个男人,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失势,他手中的武器,从来都不是权位,而是律法,是规矩,是皇权!
他用你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来将你打得体无完肤!
衙门前,陷入了一片死寂。
上百名大理寺卫士,竟被余瑾一人,逼得不敢动弹分毫。
就在这时,衙门里,一个沉稳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范仲淹。他身上穿着囚服,但神情依旧坦然。
他走到余瑾身边,低声劝道:“主公,不必为了我,将事情闹大。卢颂此举,就是要激怒您。我随他们走一趟便是。”
余瑾摇了摇头。
“希文,你错了。”
他同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道:“一旦进了大-理-寺,是圆是扁,就由不得你了。那里是卢颂的地盘,黑的都能被他们说成白的。”
“这一步,是我们的阵脚。阵脚若是乱了,后面就不用再战了。”
“今日,我站在这里。没有圣旨,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把你从我面前带走。”
孙铭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渊渟岳峙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今天这人,是带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