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欣茹记忆中的甘肃，是黄土高原上干裂的沟壑，是沙尘暴掠过时遮天蔽日的昏黄。本文搜：微趣小说 weiqubook.com 免费阅读

父亲离开的那天，风卷着细沙扑进窗棂，母亲抱着她蜷在炕角，指甲掐进她幼小的肩膀，仿佛要将那份背叛的痛楚刻进骨缝。那年她八岁，从此对男性的认知便定格在父亲摔门而去的背影里——那件沾着酒气的皮夹克，那道混合着劣质烟草和陌生香水味的余韵。

母亲在镇上的纺织厂熬白了头，织机轰鸣声中，她总对蒋欣茹说：“别信男人，他们只会把女人的心碾成纱线，织进自己的锦绣前程。”蒋欣茹将这句话缝进骨髓，高考志愿表上清一色填了外省的医学院。离开陇西那天，母亲往她行囊里塞了一罐苦水玫瑰酱，瓶底压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父亲笑容温和，与记忆中的狰狞面目判若两人。

“妈！”她哭得泪眼婆娑，漫天风沙推着她向前，仿佛要将她的不舍与依恋埋葬在黄沙之下。

“走的远远的，不要回来。”在母亲眼中，离开甘肃才是每一个甘肃人永远不变的宿命。

而蒋欣茹的宿命，在哪呢？

西安的城墙厚重得如一部合不上的史书，蒋欣茹在骨科诊室的无影灯下，将自己活成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她只穿黑白灰三色，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得像X光片上的金属钉，同事们私下议论：“蒋医生像台精密仪器，只怕是连心脏都是合金做的。”

医院的走廊里不乏示好的目光——年轻医生递来的咖啡，患者家属塞进她白大褂口袋的纸条，甚至护士站小姑娘们热心的“联谊邀请”。可她总是礼貌而疏离地推开一切，仿佛周身筑着一道透明的冰墙。值夜班时，她常站在七楼的窗边俯瞰城墙，护城河的倒影里，她的影子孤单得像一株长在岩缝里的野草。

首到那个秋雨缠绵的午后，李晓娟瘸着腿走进她的诊室。

李晓娟的左脚踝肿得发亮，登山靴鞋带缠成死结，狼狈中透着一股倔强。蒋欣茹的镊子刚触到皮肤，她便倒吸一口凉气，却硬是咬着嘴唇没喊疼。

“胫骨远端骨裂，需要固定。”蒋欣茹的声音像在念解剖报告。

“能不打石膏吗？”李晓娟突然抬头，眸子里晃着窗外的雨光：“下周还得去终南山拍星轨。”

蒋欣茹的钢笔尖在病历本上洇出墨点。这女人让她想起老家崖畔的野酸枣，枝干嶙峋却结着红艳艳的果。

冰袋贴上伤处时，李晓娟嘶了一声。蒋欣茹鬼使神差地从白大褂口袋摸出颗糖——母亲寄来的玫瑰糖，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哄小孩呢？”李晓娟剥开糖纸，虎牙磕碎琥珀色的糖块。甜香混着消毒水味在诊室弥漫。

“现在可以疼了。”蒋欣茹忽然发现她的睫毛沾着雨珠，像蝴蝶在CT片的蓝光里颤翅。

李晓娟笑意盎然，银镯滑到腕骨，露出外侧 “长乐未央”的篆字。

复诊持续了西周。每次换药，李晓娟都带着稀奇古怪的礼物：碑林拓的《昭陵六骏》，回民街淘的陨铁戒指，甚至用输液管编的星星串。蒋欣茹的储物柜渐渐被这些“破烂”塞满，某天竟翻出一罐苦水玫瑰酱——和母亲塞进她行李里那罐一模一样的特产。

“你怎么知道的......？”她眉宇间带着欣喜。

“从你的口音。”李晓娟故作神秘：“有些声音，隔着雪山也能听到。”

蒋欣茹手中的笔“哐当”掉在托盘上。李晓娟的指尖抚过她腕间陈旧的伤疤——那是七岁那年，父亲摔碎的酒瓶溅起的印记。

“疼吗？”

“早忘了。”

“撒谎！”李晓娟突然贴近，呼吸间藏着蛊惑人心的暧昧： “你每次撒谎，眼角的泪痣都会跳一下。”

深秋的碑林博物馆，银杏叶铺成金色的甬道。李晓娟拉着蒋欣茹蹲在《开成石经》的碑刻前，指尖虚抚过千年未褪的墨痕。

“你摸，这些字是活的。”她将蒋欣茹的手按在冰凉的碑面上：“工匠刻刀劈下去的力道，和你们医生划开皮肤的手感，是不是很像？”

蒋欣茹的指尖微微一颤。那些凌厉的笔锋确实像手术刀的轨迹，但她从未想过，冷硬的石碑里竟藏着如此滚烫的脉搏。

暮色降临时，李晓娟带她挤进回民街的烟火里。人群摩肩接踵，蒋欣茹的外套被蜂蜜凉糕的糖丝粘住，袖口蹭上羊肉泡馍的油花。李晓娟突然将一块玫瑰镜糕塞进她嘴里，糯米的甜混着玫瑰酱的香在舌尖绽放。

“怎么样？比你那消毒水味的糖好吃吧？”她笑得狡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