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当年登台前落下的泪。王越的呼吸陡然一滞,那是母亲最后一次穿这件旗袍的模样——民国二十九年秋,她在重庆国泰戏院唱《穆桂英挂帅》,唱到“辕门外三声炮”时,日军的炸弹正落在十八梯。
甲板上堆满杂物:南洋铜锣的碎片还沾着焦土,奈良焦鹿的断角凝着冰碴,紫金山的未爆弹壳生满绿锈。冲绳渔女的虚影立在船头,脖颈的贝壳项链终于完整,正是王越怀中那半片的另一半。她抬手一指,船身轰然裂开,舱底露出三百个陶坛,坛口封着赛德克族的图腾布、久高岛的星砂、香港调景岭的纸钱灰——这些跨越山海的骨灰,在雾中连成一条苍白的路,直通向雾深处某个漆黑的洞口。“母亲……”王越的声音碎在雾里。他踏上甲板的瞬间,旗袍残片突然收紧,牡丹血纹像活过来的蛇,勒进他手腕的旧伤。血珠滴在船板刻痕上,竟显出血字:“越儿,此衣裹罪孽,亦可裁新生。”那是母亲的笔迹,墨色里混着硫磺岛的瓷粉,每一笔都像刻在他骨头上。老金紧跟着上船,驳壳枪在掌心焐得发烫,枪膛里七颗子弹的刻痕,正是父岛食人军官的生辰八字。船身猛地一震,雾中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王越低头,见江水竟在船底分开,露出江底的青石板路,每一块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南京草鞋峡的遇难者、琉球玉碎战的幸存者、南洋雨林的机工烈士。这些名字在雾中发光,像一盏盏引向地狱的灯。朽船驶入地堡排水口时,雾笛再次嘶鸣,这次带着裂帛般的锐响。江底突然升起白骨,是南京守军的骸骨,他们的钢盔还扣在头骨上,绑腿布早已腐烂,却仍以手挽手的姿势筑成浮桥。每具骸骨的胸腔里嵌着硫磺岛瓷片,眼窝中塞着密苏里号签降笔的碎渣,当王越踏上浮桥,白骨们的指骨突然齐齐指向地堡深处,腕骨间的铜镯碰撞,竟发出金陵女大的钟声。“小心!”老金的枪响在身后。三具日军骸骨从雾中扑来,甲胄上的家纹还沾着父岛的海腥,却在老金的子弹下碎成齑粉——每颗子弹穿过骨缝时,星砂爆发出蓝焰,映出昭和天皇画像上惊恐的瞳孔。王越踩着浮桥前行,脚底传来不同的震动:金陵城墙的砖石在吟,琉球巫女的咒文在涌,南洋丛林的铜锣在震,这些声音汇集成一首无声的战歌,推着他走向铁门。地堡铁门轰然洞开,腐鱼的腥臭扑面而来。门后是二十级石阶,每一级都刻着靖国神社的巫咒,却在王越扬起旗袍残片时寸寸崩裂。血绣牡丹在风中舒展,裹着三百个战场的怨气——硫磺岛的火、仁川的冰、南京的血、琉球的泪,化作实质的气浪,将门口的卫兵碾成肉酱,唯有他们手中的刺刀落地,刀刃上的“武运长久”四字正被黑血淹没。老金突然拽住王越的袖口,指向石壁:煤油灯的光影里,竟映出父亲被吊在地堡的身影,皮靴边是母亲掉落的盘扣。王越的指甲掐进掌心,当年父亲的宪兵队就是在这里被毒气熏倒,母亲为了救他,才穿上月白旗袍走进日军司令部……此刻,旗袍残片在他手中发烫,血纹竟与石壁上的弹孔一一对应。昭和天皇蜷缩在玉座下,白手套沾满琉球渔女的血,膝头摊开的诏书还滴着墨汁。他抬头望见王越手中的旗袍,瞳孔骤缩——那是他亲自赐给冈村宁次的“褒奖”,却不知最终成了复仇的利刃。王越的枪口抵住他眉心,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雾笛的余响,父亲的驳壳枪、母亲的旗袍、硫磺岛的瓷粉、南洋的白骨,此刻都在血管里沸腾。“你知道吗?”王越的声音比地堡的石墙更冷,“南京沦陷那日,我母亲正在缝制这件旗袍,她想着等胜利了,要穿着它回北平看菊展。”天皇的喉结滚动,视线落在旗袍残片的牡丹上,那朵血绣的花,花瓣数竟与他玉座上的十六瓣菊纹一模一样。七发子弹上膛的声音,像七声历史的重锤。第一枪击穿诏书,仁川的菌雾在弹孔后翻涌;第二枪打碎玉座扶手,琉球的星砂从裂痕里迸出;第三枪震碎墙上的天皇画像,南洋的铜锣声中,画像后的密道露出半截白骨——是被囚禁的父亲的副官;第四枪打断玉座前的供桌,紫金山的残钟在硝烟里嗡鸣;第五枪削落天皇的皇冠,奈良的焦鹿在火光中悲鸣;第六枪洞穿他的肩窝,父岛的恶浪突然灌进地堡;第七枪抵住他眉心时,王越看见母亲的旗袍在身后展开,像一面染血的旗帜。?求°?!书D±?帮?ˉ~ *%免o费¥阅?读<“这一枪,”王越扣动扳机,“替所有没能合上眼的人。”子弹穿过天皇眉心的瞬间,地堡深处传来连锁爆破声——是老金用南洋铜锣残渣引爆了星砂炸弹。玉座崩塌,菊纹屏风碎成齑粉,黑血从地缝渗出,混着星砂凝成巨浪,卷走所有靖国神社的牌位。王越将旗袍覆在天皇尸身上,血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