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过一句话。
小公主哪受过这委屈?抬腿儿就回了选侯城。
这一别,就是十年。
只有月凝霜知道,当年为了救南宫离,苏唳雪心肺被烈火烙下了什么样的损伤。十年来,日日发作,身心俱毁。
若不是实在顶不住一身病痛,这家伙断不会想出拿烈酒扛伤的法子。
壶觞岂是什么好东西?饮鸩止渴,安能久长啊。
“你明明对她有救命之恩,却要瞒着她。那丫头如今恨毒了你,一心要你的命。同住一个屋檐下,万一露了破绽,你怎么办?灭口吗?”
按大熠律,女子不得从军。定北军统帅镇守北境三千里,实打实的封疆大吏,御史台挂了号的纠察对象。
一旦暴露,便是欺君。
“没那个必要。”
黑衣黑甲的人抬起手,扯好被搡歪的衣领子,“她想我死,就证明没认出我来,安全。”
“你对她就是不忍心!连轻重缓急都不分了,这样下去哪能招架得住?”
“呵!一只金丝雀,毛都没长全乎,我还收拾不了她?”黑衣黑甲的人冷笑,不以为意。
“她主动退婚是多好的机会,你干嘛不就坡下驴,非得找这个刺激?”
“凝霜,你不明白,这婚不能退。”
那双神光慑人的眸子垂下来,不见一丝戏谑。
“——大熠承平日久,朝廷那帮人,连居安思危四个字怎么写都忘了,这几年,一直撺掇着陛下变着法儿地削减军费、打压武将。镇南军都快被裁没了,郭老将军急得都中风了——我跟她这门亲事是定北军最牢固的屏障,绝不能放弃。”
“那怎么办?拖着?你这不是耽误她么?唳雪,那丫头是个多情人儿。方才上香你没看她抱着你牌位哭得多惨哪!除了你娘亲,谁还为你这么哭过?”
今日,南宫离一到将军府就跑去了祠堂,把那刻着她名字的木头牌位紧紧搂在怀里,放声嚎啕,乖幼的脸泪水涟涟,悲悲切切,好不伤心。
“得了吧,她从小就爱哭,你又不是不知道!哭得跟我又死一回似的!”
苏唳雪一想起那令人焦虑的场景就头疼。
自打三岁来那一趟,南宫离就令将军府上下惊呆了——选侯城里雕栏玉砌间娇养出的小美人儿,天生就是水做的。每天睁开眼,头一件事就是寻她,别人谁都不成。寻不到就哭,咧着大嘴,嚎啕得昏天黑地,恨不得淹了整座将军府。
就连皇后娘娘都好奇,她为啥就死活相中了苏家小女儿?小娃娃转转眼珠子,半天也没鼓捣出个所以然来,吭叽半天,说,她身上香,好闻。
苏家男女都习武,每天一身泥一身汗,大多时候都脏兮兮的,也不知哪儿好闻。
苏唳雪抬眸,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面前人:“凝霜,你说一个人有本事瞒另一个人一辈子吗?”
“哼,别人不行,你最好能。”女大夫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被连坐。”
“那要是我哪天突然嘎嘣儿一下死了,叫她摊上个克夫的名声,是不是也不太好?”
“嗯……比欺君好点儿吧,那个要凌迟来着。”
“也是。”椅子里的人挑眉,戏谑道,“那还是叫她等着我死吧。”
“呸,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月凝霜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
“我说认真的。”椅子里的人道,“从订婚到成婚还有一年。一年后,我放她自由。”
“一年?”
月凝霜眼神变了变,霜雪般的眸子蓦地凝住——
“唳雪,你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