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双臂在接触剑影的刹那开始崩解,无数记忆光点从金属碎屑中飞出。三百年来所有被伞轮吞噬的灵魂,此刻都在这虚幻的剑身上闪烁。当最后一个光点——母亲的面容——融入剑身时,虚幻的剑影突然凝成实体。
真正的玉伞剑比想象中轻盈,剑格处的傩面浮雕正在簌簌落泪。我举起剑对准自己的心脏,看到剑身上反射出的真相:白无瑕当年创造的从来不是封印傩面的伞轮,而是一个让后人能斩断轮回的武器。
"这次,轮到我来当钥匙了。"我对着剑身上的母亲倒影微笑,然后毫不犹豫地刺穿心脏。
没有疼痛,只有冰凉的解脱感。玉伞剑在接触心血的瞬间化作流动的光河,顺着青铜纹路逆向冲刷。我清晰感觉到,三百年来所有被禁锢在伞轮中的灵魂,此刻正通过这条光河流向彼岸。
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我看到晨光中跪在池边的白灵素。她手中捧着己经恢复原样的油纸伞,伞面上血绘的傩面正在褪色。更远处,张伯佝偻着身子在祖祠门口烧纸钱,火光中他的脸终于变回正常的苍老模样。
油纸伞突然从白灵素手中飞起,悬停在我逐渐透明的身体上方。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伞面时,伞骨间飘落无数灰白色的尘埃——那是三百年来,所有未能说出口的爱与遗憾。
白灵素接住飘落的尘埃,那些灰白的颗粒在她掌心化作细小的蝴蝶,翅膀上闪烁着模糊的人脸。她突然剧烈颤抖——有只蝴蝶的复眼里,映着吴情最后望向她的眼神。
"不对..."她捏碎蝴蝶,沾满磷粉的指尖按在自己锁骨下方。那里有个与伞轮印记完全相反的凹痕,是七岁那年吴情用树枝不小心戳伤的。
池水突然沸腾,所有沉底的傩面残片浮上水面,拼凑成完整的巨大鬼面。张伯的纸钱灰烬在空中凝成"永镇"二字,每个笔画里都蜷缩着婴孩形状的黑影。
油纸伞发出布帛撕裂的声响。伞面中央裂开一道缝隙,伸出半截青铜手掌——那分明是吴情的手,只是中指第二关节处多出一道陈年咬痕。白灵素突然想起什么,疯狂扒开自己左肩衣物。当年为吴情挡下傩毒的位置,皮肤下正浮现出与伞面完全一致的裂纹。
"原来我们..."她的话被伞骨突然的暴长打断。青铜手掌抓住她肩头的裂纹,像拉开抽屉般掀开她的皮肉。没有流血,只有发光的齿轮结构在肌肉纤维间转动——与吴情双臂完全相同的构造。
张伯的狂笑震落祠堂瓦片:"这才是真正的傩面双生!白无瑕把伞轮核心拆成两半,分别藏进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白灵素肩头的齿轮突然飞出,与青铜手掌的机括咬合。她的瞳孔变成伞轴般的同心圆,看到三百年前的真相:暴雨中的傩戏台上,白无瑕剖开双胞胎女儿的胸膛,将伞轮一分为二植入活体。
油纸伞彻底撕裂。吴情的身体从伞骨中蜕出,全身覆盖着青铜鳞甲,唯有心口处嵌着白灵素小时候给他的铜纽扣。他机械地转头,脖颈发出伞骨转动的咔咔声:"第九根活骨...需要双生共鸣..."
白灵素发现自己正在溶解。皮肤像湿透的伞纸般剥落,露出内里精密的青铜骨架。那些当年以为是为吴情挡下的傩毒,实则是沉睡的伞轮组件。
张伯突然惨叫起来。他烧的纸钱灰烬全部倒飞回眼眶,干瘪的眼球里浮现出白守义年轻时的面容。首到这时两人才明白,真正的白守义早己被傩面吞噬,而张伯不过是傩面操控的皮囊。
吴情青铜化的手掌刺入白灵素胸膛。当两颗伞轮核心相撞时,所有散落的傩面碎片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祠堂地底升起九根青铜柱,柱身上密密麻麻刻着历代守伞人的名字——每个名字都在渗血。
"原来所谓圆满..."白灵素最后的人类手指抚过吴情鳞甲下的纽扣,"是要双生者互相吞噬..."
她的声音突然变成三百年前那对双胞胎的重叠声调。吴情鳞甲缝隙里射出无数傀儡线,将两人缝合成诡异的连体人形。油纸伞的残片在他们头顶重组,变成真正的傩面——一张由九百九十九个微型人脸拼成的鬼面。
当傩面扣上连体人面部时,整个祠堂突然陷入绝对黑暗。只有两颗伞轮核心在黑暗中旋转对撞,发出的火星照亮一行刻在青铜柱底部的血字:
"白无瑕弑女处"
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前,有人轻轻拔出了那枚铜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