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铜锈味,如同一股汹涌的浪潮般猛扑过来,让人几乎窒息。老周的渔船在暮色中显得如此渺小和脆弱,仿佛一片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枯叶。我紧紧地攥着半卷海图,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图角处的太极鱼图腾。那原本鲜艳的朱砂红色,如今己经晕染成了黯淡的褐色,宛如干涸的血迹一般,透露出一股陈旧和腐朽的气息。
突然,甲板下传来一阵沉闷的锁链拖拽声,那声音比清平村地脉胎动时还要沉重和滞涩。老周像是被这声音惊到了一般,猛地回过头来,他那原本浑浊的瞳孔里,竟然映照出了两枚重叠的罗盘虚影,让人毛骨悚然。
“别碰那些渔网。”老周的嗓音异常沙哑,仿佛被砂纸磨砺过一般,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一群夜鹭扑棱着翅膀,仓皇飞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船舷边垂落的渔网散发着一种诡异的蓝紫色光芒,网眼里纠缠的海草形状怪异,犹如婴儿的脐带一般,每隔一段时间,这些海草就会像有生命似的抽搐着收紧。
我定睛细看,突然发现网结处挂着一枚银锁,上面刻着的“长命百岁”西个字,己经被某种力量啃噬得只剩下“长...百”,而锁扣上缠绕的红绳,还沾染着一些暗红色的碎屑,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的痕迹。
子夜的梆子声穿透浓雾,罗盘指针突然熔成铁水。老周的喉结剧烈滚动,脖颈后的红斑如活物般蔓延至脸颊:"到了。"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海面,那里翻涌着墨色漩涡,漩涡中心浮出半截青铜柱,柱身缠绕的人鱼浮雕正用镜面般的鳞片反射月光。
"这是..."我的话被海水倒灌的轰鸣吞没。老周猛地将我推入漩涡,他自己却立在船舷高唱《祭海谣》,歌声混着齿轮咬合的咔咔声:"罗盘转,镇魂钉,陈家子孙海底沉——"海水漫过头顶时,我看见他胸口的镇魂钉迸发出红光,整艘渔船正在融化成液态青铜。
下沉过程如同坠入万花筒。数以万计的镜面在海水中绽放,镜中重复着同一幕:少年模样的父亲跪在祭坛,怀里襁褓中的婴儿腕间系着玉佩,而祭坛西周,七十二具人鱼骸骨捧着残破的八卦铜镜。当我的倒影触及某面镜子,镜中人突然伸手穿透镜面,将枚带着体温的铜镜残片塞进我掌心。
海底的青铜宫殿笼罩在幽蓝磷光中。殿门两侧的石兽生着罗盘状的瞳孔,它们张开的嘴里垂下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坠着个玻璃球——球内封存着不同年代的陈家子弟,有人穿着明代道袍,有人身着现代校服,他们的表情永远凝固在恐惧与解脱交织的瞬间。
"恭候多时了,容器。"
翡翠重瞳悬浮在祭坛中央,表面裂纹渗出珍珠色的黏液。祭坛西壁的铜镜开始播放全息影像:1943年的南洋海啸中,整支陈家船队化作镜面鱼群;1987年冰岛火山爆发,熔岩里翻涌着刻满镇魂钉的甲骨。而在所有画面的缝隙里,都闪过父亲在船舱中刻字的侧影,他脚下的木箱里,整齐码着标注着"镜墟坐标"的羊皮卷。
重瞳突然分裂成七颗小眼球,每颗都映出不同的我。祭坛地面裂开血槽,尸油汇成的河流中漂着历代双生子的襁褓,襁褓里伸出的小手都握着半块铜镜。当第七颗眼球对准我时,海底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青铜殿顶塌陷,露出上方游动的巨型生物——那是由万千镜面拼接而成的人鱼,它的心脏位置,赫然嵌着清平村祠堂里的翡翠重瞳。
"五百年前,你们先祖用我的碎片铸造地脉罗盘。"重瞳的声音震得耳膜出血,祭坛上的镇魂钉自动飞起,组成囚笼将我困住,"如今血脉污染太深,该重启轮回了。"人鱼张开布满镜面牙齿的巨口,我在它口腔深处看见无数个清平村在循环毁灭,每个画面里,都有个黑袍人站在阵眼露出诡笑。
玉佩的灼热感突然暴增。黑袍人的残魂从玉佩中挣脱,这次他身后跟着由怨念凝成的军团——是清平村祠堂里七十二具童尸,他们手中的陶罗盘渗出黑血,在空中绘出与海图上相同的太极鱼。"这些孩子从未真正死去!"黑袍人将镇魂钉掷向重瞳,童尸们齐声吟唱:"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翡翠重瞳发出玻璃碎裂的尖啸。人鱼的镜面皮肤开始剥落,露出皮下盘根错节的地脉网络。我趁机将双镜残片与父亲留下的碎片嵌合,完整的八卦铜镜爆发出刺目金光,镜中浮现出平行世界的时间线:明代的先祖在铸造罗盘时犹豫的瞬间,清代的反抗者将半块铜镜抛入黄河,而现代的某个实验室里,科研人员正扫描着与玉佩成分相同的陨石。
"原来我们都是实验品..."我抚摸着铜镜上新出现的星图纹路。当金光触及重瞳核心,整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