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指缝都仿佛渗进了潮湿的雾气——那是脾脏被湿邪困阻的征兆,如同春日里久未翻晒的棉絮,沉甸甸地吸饱了水汽。
他正待细问,竹篓里飘来的茶香忽然拐了个弯,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霉朽之气,像梅雨季里没晒干的织物。低头细看,她衣襟上的茶渍已发黑,呈不规则的圆斑状,边缘泛着灰白的盐霜,显然是前日的水渍叠着今日的新露,层层洇染在粗布纤维里,连靛青色都被浸得发乌,恰似湿土上沤烂的枯叶。
“此乃‘雨水湿困脾土’之证。”叶承天话音未落,已从药柜旁的陶盆里拈起块带露的茯苓——拳头大小的菌菇生在百年老松根畔,表面天然的云纹如淡墨勾勒,沟壑间还沾着未褪的红土,凑近时能闻到松脂与泥土交织的清冽。“您看这茯苓,长在松根水汽汇聚处,却能化湿利水,正是借了松木的阳气温化之力。”他指尖摩挲着茯苓表面的纹路,忽然抬眼望向院角竹篱下的白术苗:三株新出土的药草顶着碗口大的绿叶,根茎部分膨出地面寸许,肥厚的块茎分作五瓣,恰似摊开的手掌,指节分明处还沾着湿润的沙土。
“《内经》说‘诸湿肿满,皆属于脾’,”他指向白术的根茎,“您看它的形质,正应了‘脾主四肢’的特性——脾土健运,方能如这白术的根系般舒展有力,撑起全身筋骨。可您每日赶在晨露未曦时上山,茶篓的绳索磨着肩颈,寒湿从肌表毛孔潜入,脾阳被困,就像春日里被水涝泡着的庄稼,哪能运化得动饮食精微?”
采茶女低头望着自己掌心的老茧,那里还留着掐茶芽时渗出的绿汁,此刻在茯苓与白术的对比下,竟显得格外苍白。叶承天的指尖又回到她的脾俞穴,指下的黏滞感尚未褪去,却比初见时多了几分温热——许是药炉上的艾香熏暖了诊室,许是他话里的医理像春日的阳光,正慢慢晒化她体内的湿云。
院角的白术苗忽然被风掀动叶片,根茎处的沙土簌簌掉落,露出更显饱满的“手掌”,仿佛在应和医者的话。竹篓里的明前茶尖本已有些蔫软,此刻却因茯苓的清气浮动,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鲜活,与衣襟上发黑的茶渍形成微妙对比。叶承天看着她鬓角未干的雨珠,忽然想起晨间路过茶园时,见茶农在茶树间铺晒艾草——原来这人间草木的药性,早就在天地寒湿里,为世人备好了化解之道。
“明日起,先用炒白术煎水,佐以茯苓、陈皮,”他转身取来竹制药碾,“切记采茶前饮一盏姜枣茶,收工后用艾叶煮水擦身。这脾土啊,就像咱们云台山的梯田,得先疏了沟渠,晒了湿气,才能种下新的希望。”说话间,碾钵里的白术已化作细腻的粉末,混着茯苓的淡香,在春日的潮气里扬起一阵浅白的雾,恍惚间竟与窗外茶园的薄雾连成一片,分不清是药气化了湿气,还是湿气正被药香驱散。
云苓块与炒白术:
草木健脾的燥湿术
叶承天掀开西墙根的樟木箱时,松木香气混着泥土的沉郁扑面而来。箱底垫着新晒的桑皮纸,三枚碗口大的“云台茯苓”静静躺着,菌盖表面的云纹在晨光里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这是雨水节气前,他亲自在海拔八百尺的黑松坳寻得的老根茯苓,长在背阴的松根褶皱间,吸饱了十二年松脂精华,触手凉润如温玉,指腹轻叩竟有金石之声,那天然生成的褐色纹路蜿蜒交错,恰似人体足太阴脾经的走向图。
“阿林,取立冬那坛麸炒白术。”他话音未落,药童已抱着粗陶罐进来,揭开棉封的刹那,麦麸的焦香混着白术的土腥气蒸腾而起。去年霜降后采的白术根茎,经立冬头场雪后用黄河流域的小麦麸皮炒制,原本苍白的饮片表面裹着细密的金粉,那是麸皮炒至烟尽时留下的焦斑,如同给白术穿上了层暖金色的纱衣。叶承天拈起一片,只见饮片边缘微卷如荷叶,断面黄白相间的放射状纹理清晰可见,指尖轻碾便化作细腻粉砂,“土气最厚者,莫过白术,炒后得火性而土气更纯,正如脾土得温而运化始健。”
煎药的泥炉早已煨好,他却不用檐角接的雨水,转身从檐下悬挂的斑竹串里取下一节竹筒——那是清明前在竹林最高处截取的,内壁还凝着未褪的竹青素,倒出的“雨水露”竟有三捧之多,水质清冽如琉璃,落地无声,正是《茶经》中所言“无根而承天露”的上品。优品晓说罔 蕞薪蟑踕耕新筷汤锅里腾起细雾时,他捏起半片经三年陈皮泡制的生姜,姜皮上还留着细密的油腺点,在水里舒展如金箔,“陈皮得秋气而属金,生姜通阳化湿,合这承自天露的无根水,方能引苓术入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