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深一寸,附子的根就多攒三分阳气——就像伐木工在背阴林里,越是被山风灌透,体内的阳气越会往命门里缩。此时用炮附子,正是借它‘寒极生热’的物性,把缩成一团的肾阳重新烘开来。”
药碾子碾磨肉桂的声响里,叶承天忽然从袖中取出半幅太极图:“你看离卦属火,对应附子的火心;坎卦属水,对应雪藏肉桂的寒润。二者同煎,便是火在水下、水在火上的‘既济卦’——附子的热借肉桂的润往下走,肉桂的香引附子的火往肾去,就像日月在天际流转,让心肾之火在督脉里形成环流。”说着将肉桂粉撒在附子断面上,金红粉末竟自动聚成环状,恰好围住中央的火心,恍若后天八卦中“离居南、坎居北”的方位暗合。
“去年冬至埋下的肉桂,此刻纹路里还冻着雪气,”他拈起一片桂皮,对着阳光可见经络般的细纹间嵌着冰晶,“这层寒水之气,正是引火归元的关键——就像往炉子里添碳,得先洒把雪水,让火势不致过猛。伐木工的腰被寒邪冻成冰坨,内里的阳气其实并未消亡,只是被寒水逼得往上浮,成了‘上热下寒’的虚火。肉桂一下,便如定海神针,把浮在喉咙的虚火,顺着任脉拽回丹田,与附子的真火接上头。”
忽有阳光穿透冰棱,在附子火心处折射出七彩光斑,映得雪面腾起淡紫的雾。叶承天望着这异象,忽然想起《黄帝内经》“阴阳者,天地之道也”:“草木的生长收藏,人的气血盛衰,说到底都是阴阳在换着法子跳舞。你看这附子,秋天收的是燥气,冬天藏的是寒气,却在小寒这个阴阳打架最凶的节骨眼,把寒燥全炼成了纯阳——就像人得了寒痹,看着是一派阴寒,治起来却要从阴中求阳,让‘寒极’之处自生出‘热来’。”
阿林忽然发现,师父说话时,手中药杵在碾钵里划出的轨迹,正是太极图的s形曲线,而碾碎的附子与肉桂,竟在钵底自然分成了红黄两色,互不混杂却又边缘交融。原来医道的最高境界,从来不是以热攻寒的对抗,而是像附子与肉桂这般,在寒与热的交界线上,织就一张让阴阳重新流转的网——就像此刻药园里的积雪,正借着附子的火心、肉桂的环纹,悄悄融化成滋养督脉的春水,在太极的旋动中,完成从“阴极”到“阳生”的古老蜕变。
叶承天领着阿林踏过结着冰壳的药田,靴底碾碎的薄冰下,两株附子幼苗正以截然不同的姿态刺破冻土:山顶移栽来的那株茎秆如铁钎,表面凝着盐霜般的结晶,根须扎进岩缝时带出的碎石片,竟在断口处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而山谷野生的幼苗则茎身微弯,叶片裹着层半透明的雾衣,须根在腐殖土中铺展成扇形,指尖触碰竟有润泽的凉意。
“你看山顶附子的根皮,”他用竹片刮去岩生附子的泥土,表皮布满纵向深沟,像被北风抽打过的老树皮,“每天正午的太阳只晒两刻钟,其余时辰都浸在冽风中,逼得它把水分全炼成火气,块根中心的火心自然更燥烈。”说着掰断根茎,断裂声如折铁枝,断面金黄火心占比近半,边缘还凝着未褪的白霜——这是与岩石和寒风抗争三年的印记,恰合《本草乘雅半偈》“生岩石者气刚,生沃土者气柔”的论断。
反观山谷那株,叶承天掌心托着块根,只见外皮光滑如浸过露蜜,掰断时竟有少量汁液渗出,火心呈琥珀色,被浅黄的润肉层层包裹:“这里晨雾能留到巳时,腐叶土下藏着山泉,附子吸的是阴湿之气,却把阳气炼成了温润的‘玉火’。”他让阿林轻嗅断面,果然没有山顶附子的辛辣刺鼻,反而是带着青苔味的清润暖香,正合《雷公炮炙论》“润者通肾,燥者通脾”的分野。
“就像伐木工陈三,”叶承天用雪水洗净手上的附子黏液,指尖在寒风中很快绷出细裂,“他在背阴松林被山风直灌腰眼,是寒邪从体表毛孔长驱直入,好比外敌破城,需要山顶附子这种‘刚猛之将’,借其燥烈火气劈开寒阵。”说着指向药柜上层的粗陶罐,里面码着经火炮的山顶附子,表皮焦黑如煅铁,“得用柏树枝火猛炒,让燥性更锐,直捣督脉冰结之处,就像用利斧劈开冻僵的城门。”
转而望向墙角阴凉处的竹匾,山谷附子正裹着湿布阴干,表皮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若遇着久咳伤肾的虚证,比如西街王婆婆那种,咳到半夜腰眼发酸,痰白如沫,就该用山谷附子。”他拈起一片酒浸过的山谷附子,薄如蝉翼的切片在阳光下透出血丝般的纹路,“得用黄酒浸三日,借酒的润性引药入肾,就像安抚久战的疲师,让温润的阳气顺着肾经慢慢收复失地。”
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