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酒杯,金属杯脚与水晶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是十五世纪的宗教壁画,位于家族画廊。据说描绘了圣徒事迹,但多年来颜料剥落严重,家族记载中的内容与现存画面有...出入。"
"出入?"
"您亲眼看了就会明白。"他站起身,"用完早餐后我带您去画廊。"
画廊位于古堡东翼,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墙壁上除了壁画,还挂满了维勒福家族的肖像。最引人注目的是尽头那幅巨大的壁画,占据整面墙。即使经过几个世纪的褪色,依然能看出它曾经的辉煌。
"这是《圣塞巴斯蒂安的殉难》,"莱昂站在我身旁说,"但您看这里..."
他指向壁画边缘。我凑近观察,发现表层颜料下似乎有另一幅画的轮廓。专业直觉让我立刻兴奋起来——这是典型的"重绘"现象,中世纪教会经常用新画覆盖旧画以符合当时的宗教正统。
"我需要专业工具来确定下层画作的内容,"我说,"但确实有修复可能。为什么现在才考虑修复?"
莱昂的目光在壁画上游移。"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家族记载中提到这幅壁画隐藏着维勒福的秘密,历代堡主都禁止触碰它。但上个月,一场雷击损坏了屋顶,雨水渗入导致这部分颜料剥落,露出了下面的内容。"
我注意到他提到"秘密"时手指不自觉地转动着那枚黑宝石戒指。
"我需要搭建工作台,准备溶剂和特殊照明设备。"我说,"可能需要几周时间。"
"您有充足的时间,"莱昂微笑道,"古堡很少接待访客。"
接下来的三天,我全身心投入工作。通过特殊灯光和多光谱成像,我逐渐揭示出下层壁画的轮廓——那根本不是圣塞巴斯蒂安,而是一群身着黑袍的人围绕着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女人。更奇怪的是,女人的面容与维勒福家族肖像中的一位女性惊人地相似。
第四天夜里,我被一阵刮擦声惊醒。声音似乎来自墙壁内部。我点亮床头的蜡烛,昏黄的光线中,墙纸的接缝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鼓起勇气靠近,声音却戛然而止。就在我准备回到床上时,走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缓慢、沉重,停在了我的门前。
我屏住呼吸,盯着门把手,但它没有转动。大约一分钟后,脚步声继续向前,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二天早餐时,我提起夜里的声响。
"古堡很老了,"莱昂切开盘中的肉排,血色汁液渗入瓷盘,"木头会热胀冷缩,老鼠在墙内筑巢...都是常有的事。"
"听起来像是人的脚步声。"我坚持道。
莱昂放下刀叉,金属与瓷器碰撞的声音让我一惊。"韦伯女士,维勒福古堡有许多传说。您来之前没听说过吗?"
我摇头。
"当地人称之为"吞噬访客的古堡"。"他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据说每隔几十年,就会有访客在这里...失踪。"
一阵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爬上来。"您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莱昂重新拿起餐具,"不过建议您晚上不要随意走动。古堡结构复杂,容易迷路。"
那天下午在画廊工作时,我发现壁画又有了新变化——那个女人形象的眼睛位置,颜料剥落得更厉害了,露出下层画作中一双充满痛苦的眼睛。更诡异的是,当我用棉签轻轻清理周围区域时,一滴暗红色液体从壁画裂缝中渗出,沾在我的手套上。
我凑近闻了闻——是铁锈味。血?
"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
我惊得差点打翻溶剂瓶。莱昂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目光落在那滴"颜料"上。
"只是...颜料老化的迹象。"我迅速用溶剂擦掉了那滴红色。
莱昂盯着壁画上那个女人形象,表情变得阴郁。"您相信诅咒吗,韦伯女士?"
"我是科学工作者,伯爵先生。"
"科学解释不了所有事。"他轻声说,"特别是当罪孽深重到连时间都无法冲淡时。"
那天晚餐后,我借口疲惫提前回到客房,实际上是为了查阅带来的资料。关于维勒福家族的记载少得可怜,只在一本地方志中提到了"十七世纪中叶,维勒福伯爵夫人神秘死亡,伯爵不久后也郁郁而终"。
深夜,我再次被声音惊醒。这次不是刮擦声,而是清晰的啜泣。我循声来到走廊,月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投下斑驳的影子。啜泣声似乎来自西翼——莱昂明确告诫过那是禁区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