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道市 · 西坊

老李蹲在晒场边，把一根福香棒插进陶罐里点燃。′x-i\n_t/i·a!n~x`i?x_s-..c_o!m?

“这玩意儿，也忒呛嗓子了。”

“但好歹不是炼尸锅里刮下来的灰渣了。”

对面坐着的是张阿婆，八十有七、牙掉了一半、耳背严重。

“你说得对，以前咱们是人么？不对，连人都不是，就是随时能被捞去练丹的肥料。”

“那些修士嘴上说为道为善，转头就割人舌头炼魂符。”

“现在，嘿！”老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断牙，“体检了一遍，连后背那个三十年没治的老毒疮都给记下了！”

张阿婆也点头：“我儿媳妇当初被修士看中，留了张牌子就被带走了，我们全家不敢哭，怕牵连。”

“可昨天，我孙女那只歪脚，那个仙子护士亲自跪下来，给贴了药，还说以后要纳入工坊后备劳力班。”

当然，林错的劳动契约，也不是白给的。

合同上写着：“本福缘系统内所赐福缘，皆为主上恩情，皆为有偿。”

“入药即背恩，受诊即负债，签字即永服，弃权即违律。”

你以为这是仙恩？

错，是债契。

但再黑的债契，也比过去那个明天谁活着不知道的生活，要好得多。

至少有饭吃。

有药吃。

还能种地。

还能被尊称一句工人。

“你看那工坊发的种子，比我们以前从地缝里捡的果核强多了。”

“现在老牛拉犁，咱们自己能选日子种地。”

“上头说了，只要你种得好、做得勤、身体健康，还能提高信用等级！”

“说不定哪天你家孙子就能被挑去工坊培养计划，送去那啥福缘农塾！”

“我听说那边不但有饭吃，还有老师教你识字。”

“识字啊老李！”

“我娘那辈子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老李眼圈红了，低头吐了口烟：“我就想着，哪怕再黑，也有个规矩不是？”

“有规矩，我们这些下人，才不是牲口。”

围在老李和张阿婆身边的，不知不觉己聚了十几个街坊。?k￠a/n/s+h.u!w^a?.·c￠o′m?

男人、女人、娃娃、瘸子、寡妇、小贩，连那刚针灸完的小子也捂着脑袋站在圈边，神情复杂。

“我说，你们听没听说？”

一个干瘦的中年人忽然压低声音。

“什么？”

“就是那天从北荒回来那批人，有一个发了疯，说自己看见了蛇精。”

“蛇精？他不是疯了吗？”

“疯你娘！他说那玩意儿，像是山一样大，吐的信子能把天都搅黑，不光是看到了，还有人没回来。”

一片沉默。

有人低头，有人握紧了拳头，有人下意识摸向腰间福缘工牌。

“你说是不是这城根儿底下，真有东西？”

“以前我们以为只是修士要吃人，后来血猿会倒了，可还在抓人。谁抓的？”

“有时候城外不够，他们就从街里挑人。”

“说是有病、说是失职、说是逃债，可我们知道，他们从来没回来。”

“就像是被养着，等着哪天下锅。”

“你说，那是不是牲口？”

老李的草香棒早烧到尽头，只剩一缕苦烟悠悠飘散。

他吐了口气，咬牙说：“要不，我们去找主上？”

“你疯了？！你欠他三世恩情！”

“你以为他会听你个扫街的？”

“听不听是他的事，我说的，是咱们得说出来。你们忘了他怎么收拾血猿会的了？”

“福寿糕那玩意儿能把修士都搞得像牲口，你说主上要是知道，这城下还有更大的牲口，他会不会？”

“干脆他上，我们下，看看到底是谁养谁。”

张阿婆突然插嘴了：“那天我做夜膏药熬夜回来，听仙子说了一句，说什么以仁德为治、以感通为本。”

“仁德，不是给修士的。”

“是给我们的。”

“我家小孙子说，他梦见主上披着金光、脚踩白云、背后有一面大旗，上写着人道主义西个字。”

“你们说，那是不是真的？”

“你那孙子不还尿床吗？”

有人低声笑了。?零+点·墈·书· `已*发.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