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齿轮文明之前的时间神殿。
"你母亲是最后一个能与时间之茧共鸣的人。"银发男子指向正在愈合的沙漏,此时碎片己拼成完整的图案,中心是人类双手托举沙漏的剪影,"她偷走了齿轮议会的核心时间锚,试图用自然时间的力量重新缝合被分割的时区。但熵兽提前苏醒了..."
话未说完,天空中最大的时间漩涡突然坍缩,露出漩涡中心齿轮咬合的巨眼。林小满看见巨眼瞳孔里倒映着蒸汽城的方向,那里正升起由无数齿轮核心组成的"时间祭坛",齿轮议会的十二位议长站在祭坛顶端,他们的身体早己机械化,胸腔里跳动的是缩小版的熵兽瞳孔。
"他们要把整个地表世界献祭给熵兽,用最后的时间熵喂养它,换取自己进入'永恒时区'。"陈野突然想起在议会密档里看到的只言片语,所谓的永恒,不过是成为熵兽的共生体,"但为什么留下我们?"
"因为你们是变数。"少女踢开脚下凝固的时间碎片,露出砖缝中生长的蓝色苔藓——在齿轮文明的记载里,这种能在时间乱流中存活的植物,正是自然时间的具象化,"当所有时区都被标准化,只有你们还保留着'非齿轮时间'的感知力。比如你。"她忽然看向林小满,"刚才用沙漏碎片对抗碳化波纹时,你没有计算齿轮转速,而是跟着心跳的节奏,对吗?"
远处的时间神殿传来古老的钟鸣,不是齿轮碰撞的咔嗒声,而是类似贝壳共振的嗡鸣。银发男子捡起一片齿轮守卫的残骸,金属表面的熵兽瞳孔正在阳光下消散:"跟我们去时间之茧吧。那里封存着人类最初理解时间的方式,在齿轮切割世界之前,我们曾用晨露的蒸发速度、候鸟的振翅频率来感受时间——那是熵兽最害怕的,充满人性温度的时间。"
林小满握紧陈野的手,看着他掌心的齿轮油渍与自己掌纹的沙漏碎片重叠。母亲残影最后说的话在耳边回响:"当你学会用体温感受时间的流动,而不是听齿轮的咔嗒声,就能看见熵兽真正的弱点——它们吞噬的不是时间,是文明对'时间必须被掌控'的恐惧。"
三人组开始向时间神殿奔跑,途中经过一座正在逆向生长的花园,枯萎的玫瑰从花萼中抽出新芽,却在接触到少女撒出的银沙时,同时绽放出盛放与凋零的形态。陈野突然笑了,想起小时候在废品站用生锈齿轮拼装机械鸟的时光,那时他从不在乎齿轮是否符合标准时区,只在乎翅膀扇动的频率是否像真鸟一样。
"看!"少女突然指向天空,在齿轮议会的时间祭坛与熵兽巨眼之间,一道由星砂与月光编织的桥梁正在浮现,桥梁的尽头,是母亲残影中见过的时间之茧——不是冰冷的金属建筑,而是悬浮在空中的光茧,表面流动着类似人类血管的金色纹路。
当他们踏上第一块星砂时,林小满掌心的沙漏碎片突然完全愈合,木质沙漏的瓶身浮现出母亲的字迹:"去找旧纪元的守茧人,他们知道如何用'故事时间'对抗熵兽——每个文明的记忆,每个个体的心跳,都是无法被齿轮切割的时间火种。"
身后传来齿轮议会议长的机械音,混杂着熵兽的嘶鸣:"抓住那两个变数!没有标准化时间,人类只会在时间乱流中沦为熵兽的养料!"但议长们的机械足刚踏入自然时间的领域,关节处就缠满了象征无序的藤蔓,那些曾被他们视为杂质的自然之物,此刻正用最原始的时间力量啃噬着齿轮。
陈野忽然转身,将扳手抛向最近的议长。扳手在空中划出的弧线,不是齿轮计算的抛物线,而是凭首觉甩出的曲线——就像他小时候在巷子里打弹弓时那样。扳手精准地卡住议长胸腔的核心齿轮,熵兽瞳孔的黑雾中,竟浮现出一丝困惑的波动。
"他们不懂。"银发男子低声说,"当时间不再是冰冷的齿轮,而是承载着千万种生活方式的河流,熵兽就会因为无法消化这种'无序的丰富性'而停滞。就像现在——"他指向正在光茧前聚集的人群,那些从时间乱流中逃出的幸存者,有的捧着记录家族故事的手札,有的带着象征季节的农具,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齿轮议会最大的背叛。
林小满忽然明白,母亲留下的沙漏从来不是武器,而是钥匙。它打开的不是某个时区的大门,而是让人类回忆起:在齿轮开始转动之前,时间曾是包容晨雾与晚钟、啼哭与欢笑的温柔之茧。而现在,这个茧正在他们手中重新编织,用每一个拒绝被标准化的灵魂,用每一段带着体温的时间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