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风心头微震,这位周公子,当真与传闻中那个只知斗鸡走狗、挥霍无度的纨绔子弟判若两人!
他非但不纨绔,言谈举止间,反倒透着一股远超年龄的沉稳和洞察,竟还心系国事?是传闻将他妖魔化了?还是这位国舅爷,当真是真人不露相?
“逸风兄无须如此。*l¨u,o,l-a¢x¢s-w,.?c*o?m*”周涛目光掠过李逸风,又投向那些眼神空茫,如同失了魂魄的流民,胸口有些发堵。
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棵孤零零的老槐树,树下有块勉强还算干净的青石板:“此处人多眼杂,不如我们寻个清净地,坐下再叙?”
李逸风自然没有异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穿过麻木的人群,空气中那股酸腐和绝望的味道似乎更浓了几分。
周涛带来的几名护卫很有眼色地散开,在四周形成一个不远不近的防护圈,既能护卫周全,又不至于打扰谈话。
两人在槐树下的青石板上坐定。
“逸风兄方才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实在令人钦佩。”周涛率先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真诚。
李逸风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他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
“区区萤火之光,何足挂齿。这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尚且是这般景象,饿殍遍地,哀鸿满城。其他州府,遭了灾的地方,恐怕更是人间炼狱,惨不忍睹。”望着远处那些用破布、烂席搭起的窝棚,目光黯淡,里面盛满了无力和悲哀。+h_t·x?s`w_.*n′e′t~
周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些简陋的窝棚连绵一片,如同这灰败乱世中的一个个疮疤。
无数从各地辗转逃难至此的百姓,就蜷缩在那样的“家”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张张蜡黄的面孔上,只有麻木和绝望。
史书上的记载,冰冷而客观,远不如亲眼所见这般触目惊心。一股郁气在他胸中翻腾,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有些隐隐作痛。
“是啊,天灾,人祸,官逼,民反。流民四起,盗匪横行,这大明的天,早就漏了。”
周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份量,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可笑朝堂之上,那些位高权重的衮衮诸公,一个个锦衣玉食,肥头大耳,每日里不是勾心斗角,便是党同伐异,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又有几人,真正将这些嗷嗷待哺的百姓放在心上!”
李逸风听他说得如此直白露骨,甚至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讥讽,心中更是掀起滔天巨浪。
他猛地转头看向周涛,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与戒备。
这些话,可不像是一个国丈之子、当朝国戚能说出来的,尤其是在一个初识的外人面前!这周公子,究竟是何用意?
周涛察觉到李逸风眼神中的探究与警惕,却浑不在意,反而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逸风兄,我这人说话向来不大中听,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你莫要见怪。
在我看来,如今这大明,就像一艘四处漏水的破船,外面狂风暴雨,惊涛骇浪,船里呢,蛀虫遍地,朽木横生,
自己人还在互相比着谁能更快地凿穿船底。+b¢o+o_k′z¨u¢n¨._c+o?m~再不想想法子修补加固,只怕不等外面的风浪打过来,这船自己就先沉了。”
他这番话,尖锐刻薄,却又形象得让人无从反驳。
李逸风心头巨震,这位周公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识!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
“周公子能有这番见地,实属难得。只是……这摊子太烂,烂到了骨子里。千疮百孔,积重难返,非一人之力所能挽回。”
“一人之力确实微不足道,但若能聚沙成塔,汇流成海,有一群志同道合之人,齐心协力呢?”
周涛反问,目光灼灼地盯着李逸风,仿佛要看进他的内心深处。
李逸风被他看得有些局促,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苦笑:
“志同道合?谈何容易!这京城之中,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攘攘往往,皆为利往。钻营奔竞之辈多如过江之鲫,真正心怀天下,愿为苍生请命的,又有几人?再说,在下不过一介落魄书生,连一日三餐尚且难以维继,又如何敢奢谈其他?”
“落魄书生?”周涛挑了挑眉,目光在李逸风那件洗得微微泛白,袖口处甚至有些磨损的青布儒衫上停留片刻,“听逸风兄的口气,似乎境况不佳?不知兄台如今安身何处?”
李逸风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他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