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汇不断从记忆深处浮现。就像在玩一个没有说明书的游戏，所有的操作指南都写在身体里，而我的意识只能被动接受。

但为什么有记忆却很残破而不完整？

“指诀错了。你这小丫头，刚来几天还不适应吧。”

沙哑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我转头看见个佝偻如虾的老妪，她树皮般的脸上嵌着两颗浑浊的眼珠。

老杜——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名字——她枯枝似的手指猛地戳向我腕部某个点，剧痛让我差点喊出声。

“灵力要走少阴脉，”她指甲缝里塞满黑泥，“你这样强催雾灵果，死得比上个月那个还快。”

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纤长，苍白，中指第二关节有颗朱砂痣。这不是我的手。昨天这双手还握着咖啡杯，指节处有常年写字磨出的茧子，不是现在这样布满细碎伤痕却依然骨肉匀停。

藤蔓突然抽搐了一下。我下意识按照某种身体记忆调整手势，顿时感到小腹深处涌出一股热流，顺着奇怪的路径流向指尖。藤蔓上鼓起个葡萄大小的瘤子，表面渗出黏液般的雾气。

监工走后，我跌坐在泥地里。藤蔓还在持续分泌雾气，那些紫黑色的叶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成深绿。这不科学。这不合理。但我更在意的是，当我抬手擦汗时，瞥见水洼里晃动的倒影——

乱发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可即便糊着泥垢，眼下挂着青黑，那五官的排列依然美得惊心动魄。饱满的唇珠，微翘的鼻尖，尤其是一双桃花眼，眼尾天然带着抹红晕，像是被人用手指蹭开的胭脂。

这不是我的脸。绝对不是。我大学时因为长相普通，还被前女友说过毫无特色。但现在水里这张脸...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谁？为什么这样的美貌会沦落到种植园？

“发什么呆？”老杜拽我起来，她身上有股陈年药渣的苦味，“雾灵果最忌中断灵力。”

我机械地重新掐诀。这次有股更强烈的热流从丹田涌出，疼得像有人在我肚子里塞了块火炭。藤蔓上的瘤子迅速膨胀，表皮裂开几道细缝，喷出带着甜腥味的雾气。

“收力！”老杜猛拍我后心，“你想被吸干吗？”

眼前一阵发黑。我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树干，树皮上湿滑的苔藓蹭过掌心。这时才注意到周围环境——高耸的树冠遮天蔽日，空气中飘着永远散不去的薄雾，远处隐约传来瀑布的轰鸣。_如\文+徃￠ /追\蕞,鑫?璋!劫\这是个被群山包围的雨林山谷，而我们正在谷底最潮湿的角落，像一群在井底劳作的青蛙。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我今早还在用笔记本电脑？说我这辈子连仙人掌都没养过？说我应该是个内向的理工宅？

远处突然传来惨叫，一个瘦弱女孩被拖出队列，监工正用铁钳夹她的手指。

“看什么看！”监工发现我的视线，“你也想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

我立刻低头，却看见自己破烂的裤管下露出截小腿——沾满泥浆也掩不住的匀称线条，跟腱细长得像芭蕾舞者。这不对劲。这样完美的腿部肌肉，不该出现在一个营养不良的农奴身上。

“呼吸！”老杜掐我虎口，“你灵力又乱了！”

胸腔里有东西在翻滚。我弯腰干呕，吐出来的只有酸水。老杜粗糙的手掌拍打我后背，力道大得像是要震碎肩胛骨。

劳作时突然下雨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砸在干燥的泥地上，激起细小的尘土。很快，雨势变大，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整个种植园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中。监工骂骂咧咧地甩了甩鞭子，终于喊了声：“收工！领饭！”

人群如释重负，拖着疲惫的身体朝谷仓方向挪动。我跟着老杜，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浸透了粗布衣衫，贴在皮肤上，冰冷又沉重。

“领饼了。”老杜拽了拽我破烂的衣角。

我慢吞吞地站起来，雨水顺着脖颈灌进衣领。早就知道这具身体很美，但具体美成什么样？我还没仔细看过。

谷仓前的队伍排得很长。趁着等饭的功夫，我蹲到一处积水旁。水面被雨滴打得不停颤抖，像面破碎的镜子。

倒影里是张沾满泥水的脸。

水洼里的倒影让我发愣。那张脸沾着泥污，却依然美得扎眼。我下意识摸了摸喉咙，光滑的皮肤下空荡荡的，没有那个熟悉的凸起。

乱发黏在额头上，右颊还有道新鲜的鞭痕。可即便如此眉毛生得极好，像两弯墨色新月，衬得那双眼越发清亮。眼尾天然上扬，睫毛被雨水打湿，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