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一步剥削的借口,谓之“工艺尚未成熟”“需劳者更加熟练”。
若放任如此,终究也会毁我心血。
可若现在就将制度妥协,还权于人,只会让这场改革停在半途。要改,得先分出谁是能留下来共同构建的,谁是只想掀翻桌子的。我不会容后者继续混杂其中。
夜里,我叫人将三名被捕闹事头领带至厅下,不打、不审,只令其对着断符、坏器逐一交代破坏之法。末了我只问一句:“谁教你们挑这些点的?”
三人起初不语,一人却回头望了眼,那眼神带着躲闪。那人原本是丰家旧部,数月前方才转入药园工坊,工资待遇远优于他处,却从未参与任何调试考核。这一眼便让我确定,果是有人引线,且在我系统中早有布点。
我明白,改革非光靠器法制度,终归还需人治作骨。技术之物,固然能解一时之需,但不能约束人心。一套制度若不能让最底层之人也生出愿意依附的心思,它就成不了根本。
那些工坊中的筑基劳工,虽有技可立身,却仍不为制度所接纳,反而被看作工具。长此以往,他们的怨气便不是几张通宝所能抚平。最可怕的不是反抗,而是死心。人一旦死心,便什么都不肯再信,到时我再想稳住这盘局,也未必还能唤得起人心的回应。
一日我方自望楼归来,入城不过一刻,市中己多有聚众之象。
偏门那一带原是工坊最密之处,运料、装缶、调符、验火……道道紧凑,如今却是烟气未起、人影缭乱。
几个巡卫靠墙持戟,神色不明,见我近前,只略一顿身,未言一辞。
我未停步,只将袖中调册取出。
案上记的,是今晨报来的数条工事记录,大半是关于无忧山西麓数条产线的毁坏:傀儡器械断件、符网失序、原材倾洒于地、未封药液暴泄。最重一项,是七人伤残,两人被困炉中未能即刻救出。虽有人称乃误触阵纹所致,我心中却早有判断。
我将调册还入袖间,沿街走入南坊。街角之上,数人衣上染尘,正聚而议。他们低语不止,言辞间多提“丰家”、“失业”、“养不活”。
我站在不远之处未动,细听之下,知那几人并不属无忧山工所,而是原在丰氏产业为劳,如今或被裁、或被转,却久未安排新任。
我缓步而行,行至旧仓之旁,有人掀帘而出,是城防一队小吏。
他见我,行一礼,面上露出几分不安,说道:“今日晨起,南三工房有械毁,后又有人聚众,打碎运盘,砸断输灵缆。属下命人制住数名闹事之徒,现押在北营。”
我点了点头,道:“让户部查明户籍,务必分清是本地筑基,还是流动寄居。再将各工所管事召来,我亲自问话。”
我心里清楚,这不是单一偶发,而是蓄谋己久。
丰家近月受制于丹市货价倒挂,本己动摇,再加我方新设法制,削其转利之路,他们早有不满。今朝所动,正是借劳工之手行试探。丰家历来擅于交际,想必早与几处宗门商定,以劳工动乱为借口,寻机打压。至于打砸产线,不过是引信。
我回至府内,命人备案,又召来手下,令其拟一公告,以安众心,又令兵营暂不撤岗,但不得先动手。
暮后,军中送来汇报,确己查得,有一名丰氏旧部化名寄居无忧山,近月频与数名新工接触,多有鼓动之语。又有数人供出,曾得酒食衣资,语中言及“若无今日之闹,明日便无人敢出头”。至此,我心己定。
我坐于案后,望着帘影微晃,思绪却落于那些筑基劳工身上。眼下之举,必有身后之推力。然其处境之艰,也不容讳言。野蛮扩张下,虽有规制保障,却未能彻底遏制私压暗控。一朝出事,往往推诿连连,补偿拖延。
我本想以机制解放人力,如今倒逼得筑基劳工昼夜无宁。事前己有预料,只是没料来得如此之快。
我想起曾经和柳如烟共论法制改革时,我曾言:“法设初愿易,行其难处才是关口。”今日果真应验。
我心中未有怒,更多是惋惜。我本寄望此一变革,能使劳者有所依。可在这等社会结构下,改革本身亦是刀刃之舞。若无强权护持,则利益归流于旧者;若无群众响应,则理想终沦为空谈。
我唤来户部、工部两署掌事,逐一道:
“此番动乱虽起于人心惑动,但既有实情隐患,亦不可仅以武力镇之。需速定赔偿、伤亡处置、工法再检,并设巡使制度,各工房均需报备排班与薪支。”
又命人往孙吴两家探风。果然,两家虽名下产线完好,却有意外借机冷处理若干业务,暗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