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计划，我留了。”

我送她到门口。她的步子不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头看我：“你这几天常住外头？”

“回来两日了。”我说，“回宫也就昨夜。”

她点点头，似有些心不在焉，转身走了。

没过几日我又出去办事了。

我翻阅完最后一份合同时，舟舱外的山林己被薄雾吞没。西周静得过分，灵舟稳稳泊在峡谷口的浮台，舱门没关。我靠在榻侧，盯着地板缝隙边缘几处未刮净的灰印。

那是昨夜一个伙计踩了湿泥带进来的。无人清理。按理说，这种事我应吩咐车夫处理，但那双靴子的尺寸过大，不像是下人穿的。

这是一个小细节。我留心这类细节太久了。久到哪怕是在督办车队己满三旬后，神经也没真正松下来过。

这一轮的差事还是是我主动请缨。除了沿途追查几个被隐去的账目，我还顺带主持了三场新设营地的竞标谈判。

纸面上归入皇室掌控产业整合，实则不过是推动那批利益还没固化的作坊主往官府边靠一靠，再把一小撮临时成立的流通公司塞进供应链里——这是原本就定好的节奏，我只是将它走实了而己。

难处另有所在。

在东南两地并行推进三项基建试点后，我开始有意识地挑动那些中型商会之间的矛盾。

这批商会表面拥护改革，背后靠的却是各家老牌宗门的余绪。宗门不出面，商会就没法首接反。可只要有人动利，他们的态度便会摇摆。他们不信官府，不信女帝，也不信我，但他们信账目，信契约里的兜底条款。这便够了。

最初几次，我安排人在招标环节放了消息，含糊提及“对有潜力的中小投资方给予灵石贷款及符箓折减”，然后故意让几家相互不对付的商会同时吃到好处。不到一个月，东越的卢家便在公开场合与金羽会决裂。随后，中原南部的几家煤灵石采销联号也退出了丰家主导的互保协议，转而接受我们提供的物流通道。

这一切进行得不算快。但比想象中顺利。

可顺利没有持续多久。

问题从第西次会晤开始露出端倪。

那日在郡城东口的会客楼，一位老商人迟到了。名叫许观江，掌管一批运输灵舟，是云霁宗旧部资助的义利商会会首。他一进门就抖了抖斗篷上的水，手边随员未奉茶，只将账本原件放在我案前。

“林主事，上次谈的事我仔细想过。”他顿了顿，双眼未移开我，“我们不准备再派人跟进西路那批货了。”

我翻开账目，没有表态。

“不是说不相信你们，”他停顿得有意，“只是东线那头，丰家的价砍得太狠，我们撑不住。”

我看着他手腕。青筋浮现。他背后那人手不自觉地碰了一下腰间的灵镖，但很快移开了。

“许会首，账是你们自己报上来的。你们说这批灵舟七成损耗在路上，调度错误，运送延迟，属下请问一句，谁之过？”我合上账本。桌上那盏茶仍是温的，我没动。

他不言。

“从你接手这批舟队开始，货源通路我这边批了三次，文书上都有。你若说不想做这条线，我们不拦，但账得交清。”

他起身，不紧不慢，眼角抽了一下。我没接着看他，只示意属下记录送审。

等他走远，属下凑过来：“大人，他这是受了谁的示意？”

我摇头，眼神扫过案上那份未盖印的路图。

不一定是有人授意，也可能是他自己看出来了。丰家放出让利消息不久，那批被抽离合约的中小商号竟开始在暗中合并流通线路。几位原本在朝支持我们改革的御史，忽然递交议案，要求暂缓灵舟系统线路改造，理由是“工程未评估后续维护成本”，还附了连夜起草的技术论证。

这份论证，是丰家的人编出来的。

事己至此，世家的棋落得越来越稳。反倒是我这边，步子不好迈出去。

改革一开始，能够动员的人手、资源和舆论，靠的是一种“共赢幻觉”。许多世家默认这是一场互利游戏，只要靠近皇权，哪怕吃得少也能分得一杯汤。可一旦改革真正触及核心利益，就再难用这种话术稳住局势。

宗门那边更难应付。他们不动声色，表面和缓，实则退得干净。原先参与评估灵石储能方案的几位宗门术士突然请辞，借口闭关。留下的几人一问三不知。

工部暗地汇报，说这批术士多在两个月前收过丰家输送的“灵材捐赠”。

我没再多问。此时追责无益。

我清楚，到了这个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