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里,我将脚步深入到了那些经年累月被刻意遮掩的角落。?看,书?君, ?已?发¢布?嶵^芯.漳!结!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这片土地上扎根的冷漠与压抑。
灵矿外围的废弃矿道里,冰雪混着灰尘,填满破损的石板缝隙。这里没有太多防护法阵,矿石裸露在空气中,吸收着灵脉涌出的辐射,形成一片死寂的荒地。凡人营地就紧挨着这些区域,靠得极近,近到走出木棚十步,便是灵矿激发出的气息扩散带。
我立在木棚门口,手按着门框,神识微放,扫过这片营地的气机。凡人的呼吸声极轻,脉搏虚浮,血气不稳。远处的粥棚前,有几个孩子蹲在地上,目光呆滞,手里握着半块干裂的面饼,一口一口慢慢咀嚼。
他们活得谨慎,甚至连吞咽的动作都显得犹豫。
从我踏入这片矿区开始,就能察觉到他们与我先前遇到的那些筑基劳工之间的区别。他们的位置比筑基劳工更低。
筑基劳工至少有价值,有生产性,有一套看似完整的管理模式。筑基劳工至少会交流,会结成小群体,会试图寻找能够提升自身价值的方式。
而这里的凡人,沉默,麻木,胆怯。他们在彼此之间没有亲密关系,没有任何形式的自发性合作。矿工之间不会讨论工作,不会讨论未来,不会讨论如何让自己活得更久。他们活着的目的,只是活着。
那些成年人,行走时总是低着头,步伐极轻,仿佛生怕弄出一点动静。进入工棚,他们会先观察,再决定是否要坐下,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情绪。
然而这些凡人,几乎与家畜无异。他们存在的意义,仅在于——他们的血肉尚可承载灵矿冶炼过程中无法替代的毒性辐射,帮助那些高阶修真者获取矿石与灵材。
那意味着,只要维持“活着”即可。活着,为矿场过滤辐射,消耗灵矿之毒,之后随时可以死去。他们的灵魂无权保持完整,他们的身体无价值修补,血脉也毫无意义,还有一部分因为体质较弱,己经被默许等待下一次血祭或炼魂。
神识扫过,能捕捉到他们心绪里的焦虑,但那种焦虑己经深深埋入日常习惯里,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他们的灵魂,时刻处于警惕状态。
矿区管理者可以随意处置他们,他们无法反抗,只能尽可能减少存在感,压低自己的呼吸,减少活动,让自己看起来不重要、不值得注意,才有可能多活几天。
矿区的执事和官僚,并不在乎这些劳工在想什么。在他们看来,矿工的精神状态毫无意义,只要这些人还能拿起工具,就没有问题。至于他们的健康、他们的情绪、他们是否恐惧,根本不会进入考虑范围。
我走过居住区最偏僻的一排临时棚屋。那里几乎贴着废矿区,地面碎裂,空气刺鼻。棚屋内安置着几个反应迟钝的青年。他们的体质还算完整,但双目早己失神。与之对话时,他们仅回答最基础的工作安排。
我蹲下目光与他们平视,问:
“你为何在这里?”
“大人,要工作。”
“为何要学这些符法、术法,操作那些东西?”
“大人,为了任务。”
“任务完成之后呢?”
“大人,继续工作。”
“若工作后给你多发一碗饭,你会怎样?”
“大人,吃完继续工作。”
他们的答案几乎没有任何延展性。每一句话都像被反复拷问后的机械反应。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夜校的进度始终停滞,为什么机器操作的熟练度迟迟无法提升,为什么制度上的激励措施毫无作用。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己经无法想了。
如何让一个被制度反复压制、身心早己麻木的人群发挥主观能动性?这个问题摆在面前。
制度改革的第一步,是赋予机会。第二步,是提供改变条件。但若灵魂己被夺走,机会与条件都无法成为推动力。现阶段的这些凡人连基本的求生欲都仅停留在身体本能层面,谈不上对未来的任何想象,更难以期待他们主动学习。+1_8+0~t·x-t~..c_o\m,
若要从根本上改变现状,唯有打破他们对死亡的持续恐惧,给予他们不靠“活着充当辐射过滤器”的生存意义。否则,他们只能在无尽的肉体折磨与精神消耗中继续麻木下去。
我站起身,推开窗,寒风灌入,带来远处矿井轰鸣的回响。
可这条路,究竟该怎么走?
风刮过矿区,卷起大片灰尘,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我停下脚步,朝着矿区最深处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