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送送丞相。”
“是,娘娘!”范尚躬身领命,心头却是一凛。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暖阁,沉重的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吕娥忧疑交加的目光。
刚走出暖阁视线范围,霍莽脚步不停,口中却淡淡道,“范公公如今身份不同了,不劳相送,还请留步。”
霍莽的话分明是敲骨吸髓的试探和警告,既是告诉范尚,这长乐宫的风向,他一清二楚!
也是在暗指范尚屁股坐的位置,已从他霍莽的棋子,滑向了吕娥的阵营。
范尚当然明白,反而紧赶两步,与霍莽并肩而行,“丞相这话,真是折煞小人了!小的能有今日,全赖丞相提携之恩!若非丞相将小的送进这长乐宫,哪有小的今日?送送丞相,那是小的本分,更是小的荣幸!岂敢因娘娘些许抬举,就忘了根本?”
“哦?”霍莽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范管事倒是念旧情。只是……你这根本……如今怕是不在老夫这里了吧?”
范尚心头猛地一跳,脸上谄笑不变,“丞相何出此言?小的对丞相的忠心……”
霍莽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表忠,“忠心?你告诉老夫,你教皇帝如何韬光养晦,如何装疯卖傻,如何麻痹老夫……你让太后垂帘听政,分走老夫的权柄,让皇帝隐忍不发,积蓄力量……这,就是你对老夫的忠心?!”
范尚猛地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丞相明鉴!小的所做的一切,恰恰是为了帮丞相……看清真正的陷阱!”
霍莽眼神猛地一凝,“哦?”
范尚语速极快,目光灼灼,“太后垂帘听政,之前小的就和丞相解释过了,那是让她自缚手脚,帮丞相您吸引那些清流、皇室的枪口……”
霍莽眉头紧锁,并不说话。
范尚喘了口气,继续又说道,“至于皇帝……小的教他隐忍、教他伪装、教他沉迷玩乐……丞相难道不觉得,这至少给丞相您腾出一些时间来,不用将心思用在对付皇帝身上,而且还能让令千金入主中宫!况且皇帝年纪小,少年郎想学好很难,但想学坏,那是非常容易的,他之前没接触过那些骄奢淫逸的东西,谁能保证他一旦接触,就会不真的沉迷玩乐?”
霍莽静静地站着,紫袍在晨光中显得深沉而威严。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阅尽沧桑、洞悉人心的眼睛,牢牢锁在范尚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霍莽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呵……”
“范尚啊范尚……”霍莽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带着一种更深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但愿你这颗心,别和你的嘴一样花吧!老夫向来不听别人说得怎么样,要看做得如何!你究竟是颗什么心,老夫拭目以待……”
他不再看范尚,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七日之后,帝后大婚。好好伺候你的太后娘娘。这出戏……老夫,等着看。”
说罢,他不再停留,紫袍微拂,迈着沉稳而威严的步伐,径直离去。
范尚维持着躬身的姿势,直到霍莽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猛地直起身。
晨风吹过,带来远处宫墙飞檐上清脆的铜铃声。
却驱不散弥漫在回廊里那浓得化不开的杀机与寒意。
霍莽最后那句话,不是信任,不是赞许,而是最赤裸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