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那眼神…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带着些许少年意气、甚至有些天真的侄儿了。
那里面是经历了至亲惨死、血火淬炼后的冰冷与决绝,是褪尽所有伪装的、属于“太子遗嗣”的真实底色。
“川儿…”
宁怀信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向前一步,似乎想拍拍宁川的肩膀。
但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空中,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受苦了”
这一声叹息,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对兄长惨死的悲痛,对侄儿侄女遭遇的痛心,对自身处境的无奈,以及对眼前这少年蜕变的沉重认可。
“三叔”
宁川的声音嘶哑干涩,他微微低头,算是行礼。
没有哭诉,没有怨怼,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宁怀信的目光再次落到宁溪身上,神色凝重:
“溪儿她…”
“惊吓过度,风寒入体,高烧不退”
影七简洁地汇报:
“一路颠簸,情况危急。”
“快!抱到里间暖炕上去!”
宁怀信立刻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去请苏先生!立刻!告诉他,用最好的药,务必把人救回来!”
他的命令迅速被门口的亲随领命而去。
老九抱着宁溪快步进入石堡内间。
宁川下意识想跟进去,却被宁怀信伸手拦住。
“川儿”
宁怀信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长辈的沉稳:
“苏先生是杏林圣手,处理外伤和急症比御医更在行。
溪儿交给他,你放心。
你先坐下,让影七帮你处理伤口”
他指了指炭盆旁一张铺着兽皮的木椅。
宁川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内间的方向,首到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似乎是安置宁溪的声音,他才缓缓收回目光,依言坐了下来。
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影七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解开宁川身上临时包扎的、早己被血污浸透的布条。
当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火光下时,宁怀信的瞳孔再次收缩。
那深可见骨的刀伤,皮肉翻卷,边缘带着冻伤的青紫,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惨烈搏杀的凶险。
影七迅速拿出干净的布巾、烈酒和一种气味浓烈的黑色药膏,开始为宁川重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宁川紧咬着牙关,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却硬是一声不吭。
只是那双沉静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幽深冰冷。
宁怀信默默地看着,没有出言安慰。
有些痛,有些伤,不是言语能抚平的。
他能感受到宁川身上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悲恸和恨意,那是对张婶惨死的锥心之痛,是对萧景琰赶尽杀绝的刻骨之恨。
此刻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首到影七重新包扎完毕,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