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独自在冰冷的车后座坐了很久,直到司机李锐低声提醒:“太太,到了。”她才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指尖冰凉地推开车门。
别墅里静得可怕。佣人们早已被屏退。巨大的空间里,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脏上。她没有去主卧,而是像一缕幽魂,飘回了自己常住的那个套间。
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毯上,沈微才允许自己卸下所有的伪装。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宴会厅里顾明远扭曲的脸、记者疯狂的闪光灯、那个父亲撕心裂肺的哭喊、陆凛护住她时那坚不可摧却又令人窒息的力量……无数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冲撞、爆炸。
她颤抖着手,摸索着从手包夹层里拿出那个小巧的备用手机——专门用于和外界秘密联系的设备。屏幕亮起,幽光映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无声地闪烁了一下。
!一条新的短信,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加密号码。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冰冷的六个字,像毒蛇的信子,猝不及防地钻进她的眼底:
**【礼物可还满意?】**
嗡——
沈微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瞬间一片空白。礼物?什么礼物?那个突然出现的、指控顾明远的父亲?那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这场彻底失控、让她精心计划沦为笑话、同时也让顾明远身败名裂的混乱风暴?!
寒意如同无数冰针,瞬间刺透骨髓,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猛地抬起头,像受惊的小鹿般望向厚重的丝绒窗帘。
窗外,是深沉如墨的夜色。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清晰地倒映着室内冰冷的灯光和……她自己惊惶的身影。
而在那倒影之后,隔着巨大的玻璃,在庭院深处那片被清冷月光勾勒出的婆娑树影下,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静静矗立。
是陆凛。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月光如水,流淌在他墨色的西装上,勾勒出冷硬的肩线。他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压迫感。他的目光,穿透玻璃与夜色,精准地、沉沉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掌控一切的幽邃。
刹那间,所有的碎片在她混乱的脑海中轰然拼接!
那份“偷来”的、指向顾明远的“铁证”……
他保险柜那似乎过于“顺利”的潜入……
晚宴上那个“恰到好处”出现的、失控的受害者家属和记者……
他雷霆万钧的“保护”和“危机处理”……
还有此刻这条如同魔鬼低语的短信……
一个冰冷彻骨、让她浑身血液都凝固的真相,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那根本不是什么她冒险窃取的关键罪证!
那是他精心准备的**诱饵**!
是她自以为刺向仇敌的刀,却被他稳稳地握住了刀柄,借她的手,更狠、更准、更致命地捅进了顾明远的心脏!
她所有的挣扎、算计、自以为是的反抗,不过是在他早已铺就的棋盘上,扮演了一颗被精准操控的棋子。她的愤怒,她的痛苦,她掌心渗血的伤痕……都成了他导演这出大戏中,最微不足道、却又最刺眼的注脚。
沈微死死地盯着窗外月光下那个如同深渊化身的身影,手机从冰冷僵硬的指尖滑落,“啪”地一声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屏幕幽光闪烁,映着那条来自地狱的“问候”。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无边无际的冰冷和巨大的荒谬感中,沉重地、一下下地,撞击着名为“陆凛”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