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只是更紧地、更依赖地回握着她,仿佛那是无边黑暗里唯一的锚点。
沈微保持着这个姿势,任由他汲取她掌心的微凉和那一点点可怜的安定感。另一只手拿起床头柜上那瓶所剩无几的纯净水,用棉签蘸湿了,小心地润湿他干裂起皮的嘴唇。他本能地微微张开嘴,无意识地汲取那一点点珍贵的水分,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时间在寂静和滚烫的呼吸中缓慢流淌。沈微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他身上。汗水浸透了他额前的黑发,几缕湿漉漉地贴在饱满却苍白的额角。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深深的阴影,掩盖了那双锐利鹰眸此刻的脆弱。紧抿的唇线失去了平日的冷硬弧度,透出一种病态的柔软。那些平日里被强大气场和冷硬线条所掩盖的、属于“人”的脆弱感,在此刻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眼前——因高烧而泛红的眼尾,微微凹陷的双颊,因为疼痛和虚弱而显得格外单薄的肩胛骨……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细细密密地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像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原来剥开那层名为“陆凛”的坚硬外壳,里面藏着的,是和她一样,甚至更为沉重的伤痕累累的灵魂。他背负的黑暗和血腥,他深陷的泥沼与挣扎,他此刻流露的恐惧与依赖……所有复杂的、曾经让她爱恨交织、恐惧猜疑的情绪,在这一刻,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沉甸甸的、带着痛楚的理解。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仰望他、被他掌控、被他保护(或者说囚禁)在羽翼下的沈微了。在他最脆弱、最需要依靠的这一刻,是她握住了他的手,是她给了他一点点微薄的支撑。这种角色的微妙转换,这种被他所需要的感觉,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悄然驱散了她心中长久以来积压的、因猜疑和恐惧而生的坚冰。
窗外的风雨似乎小了一些,不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咆哮,变成了低沉而持续的呜咽。安全屋内,只有应急灯苟延残喘的光晕,和两人交握的手传递着的、无声的慰藉。
沈微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手臂早已酸麻僵硬,但她一动不动。直到感觉陆凛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滚烫,但不再那么急促得吓人。覆在她手上的力道也松懈下来,只是虚虚地搭着,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死攥紧。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准备再给他换一条冷毛巾降温。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脱离他掌心温度的那一刹那——
“别……”
一声模糊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呓语从陆凛唇间逸出。他像是被惊扰了美梦的孩子,眉头再次痛苦地蹙起,那只虚搭着的手猛地又收紧了一下,虽然力道远不如之前,却带着一种执拗的不安。
沈微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低头,看着他在昏沉中依旧下意识想要挽留的动作,看着他被高烧折磨得憔悴不堪却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的侧脸。心底那片刚刚融化的冰湖,骤然掀起了温柔的波澜。
她不再试图抽离。反而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离他更近一些。她用空出的那只手,拿起冷毛巾,再次轻柔地覆上他滚烫的额头。另一只手,则任由他握着,指尖甚至在他滚烫的手背上,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抚意味,极其轻柔地、一下一下地抚过。
“睡吧,” 她的声音低柔得像窗缝里溜进来的、带着雨气的夜风,拂过他灼热的耳畔,“我守着。天……快亮了。”
像是听到了某种古老而可靠的咒语,陆凛紧蹙的眉宇,在沈微低柔的安抚和额上冰凉的触感中,终于一点一点地、艰难地舒展开来。那只紧握着她的手,力道也彻底松缓下来,只余下指尖虚虚地搭着她的手腕,像一个迷途的孩子终于抓住了归家的衣角,找到了片刻的安宁。他沉重的、带着灼热湿气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虽然依旧滚烫,却不再是那种令人心焦的急促。
沈微维持着倾身的姿势,一手覆着毛巾在他额上,一手任由他无意识地依偎着。窗外,持续了大半夜的狂风骤雨终于耗尽了力气,只剩下零星的雨点敲打着玻璃,如同疲惫的鼓点。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被一种更深沉、更静谧的灰蓝色所取代。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灰白光线,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悄然刺破了东边天际厚重的云层。
天,真的要亮了。
应急灯昏黄的光晕在渐渐弥漫开来的稀薄天光中,显得愈发黯淡无力。借着这朦胧的光线,沈微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陆凛沉睡的脸上。高烧带来的潮红尚未完全褪去,在他苍白的底色上晕染开,反而奇异地中和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