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的慵懒和事业初成的满足。她微微侧头,看着陆凛专注开车的侧脸。冷硬的下颌线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柔和了些许。
“累吗?”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静谧,带着惯有的关切。
沈微摇摇头,唇角弯起:“开心更多一点。”她顿了顿,声音轻软下来,“谢谢你,陆凛。谢谢你买下它。”她指的是那幅《浴火蔷薇》。虽然陆凛的收藏行为带着他一贯的霸道独占欲,但这无声的支持,是她此刻最需要的定心丸。
陆凛没有看她,只是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伸过来,轻轻覆盖在她放在膝头的手背上。掌心温热,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它只属于我们。”他简单地回应,语气不容置疑。片刻沉默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了几分,“画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那短暂的停顿里,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对画中呈现的黑暗的痛心,对那朵白蔷薇所代表的她的心疼,以及最终化为骄傲的复杂心绪。
车子平稳地驶入他们位于半山的别墅庭院。夜色温柔,花园里精心培育的白色蔷薇在月光下散发着幽香。念微早已在保姆的照顾下安然入睡,整栋房子沉浸在一种静谧的、只属于他们的氛围里。
回到主卧,沈微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静谧的庭院和远处城市的灯火。卸去了首饰,换上了丝质的睡袍,一天的喧嚣终于彻底沉淀下来。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而柔韧的轮廓。她微微仰头,感受着夜风的微凉。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陆凛靠近,没有言语,只是伸出双臂,从背后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他的胸膛宽阔温热,紧密地贴合着她的背脊,下巴轻轻搁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敏感的肌肤。
这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和保护欲的姿态,也是他表达依赖和寻求慰藉的方式。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陆凛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他的唇,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小心翼翼,轻轻落在她左侧肩胛骨上方一处肌肤上。
那里,曾经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是那场指向顾议员的爆炸袭击留下的印记。如今,疤痕早已淡去,只留下一道比周围肤色略浅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细长痕迹,像一道被时间抚平的、隐秘的勋章。
他的吻,就印在那道淡去的旧疤上。吻得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怜惜和浓重的、挥之不去的后怕。每一次呼吸都灼热地熨帖着她的皮肤。
沈微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放松,向后靠去,将自己完全交付于他的怀抱。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背心,也敲打在她的心上。
“薇薇……”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砂纸磨过心弦。他的唇依旧贴着她的肩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嗯?”沈微轻轻应了一声,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力量。
短暂的沉默,仿佛在积蓄着某种巨大的勇气。陆凛的手臂又收紧了一分,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深埋于心底、经年累月的卑微和不确定,混在灼热的呼吸里,清晰地送入她耳中:
“你拥抱的……”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重若千钧,“…真是英雄吗?”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沈微的脑海中,清晰地闪过那个冰冷绝望的雨夜。潮湿的空气,刺鼻的消毒水味,裹尸袋刺目的白布下露出的、她永生难忘的仇人面孔……还有身后,那个比夜色更沉、比寒冰更冷的声音,带着自毁般的绝望和嘲弄,穿透骨髓:
“杀人犯的体温,配拥抱你吗?”
那时的陆凛,是深渊本身,是复仇的恶鬼,是浑身浴血、连自己都憎弃的凶徒。他亲手将血淋淋的真相撕开在她面前,也将自己最黑暗、最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摊开在她眼前。那个质问,是他在绝望的泥沼中,对她、也是对自己发出的最后审判。
而此刻,同样的问题,以另一种方式再次被提起。褪去了当初的暴戾和冰冷,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卑微、不确定和深埋于灵魂深处的自我厌弃。他看似登上了光明的岸,拥有了世俗艳羡的一切,但在她面前,在她这个曾被他以最极端方式“爱”过也伤害过、最终又将他从黑暗里拉回来的人面前,他始终带着那个雨夜的烙印。他依然在恐惧,恐惧自己满手的血腥,配不上她纯粹的光明;恐惧自己这身看似华美的“英雄”外袍下,裹着的依旧是一个“杀人犯”的灵魂。
沈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