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房中灯烛未熄,他披着外袍,正就着灯火翻阅一本关于蓟州地理的古旧图册。李元芳则抱臂立于门内阴影处,闭目养神,呼吸悠长,整个人却像一张绷紧的弓,随时能爆发出雷霆一击。狄如燕在自己房中,早己和衣而卧,只是床头枕畔,一把精巧的短剑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突然!
一阵急促得如同擂鼓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撕裂了深夜的宁静。那声音异常沉重,带着一种亡命奔逃的疯狂,首冲都督府大门而来!“开门!快开门!狼牙堡急报!!”一个嘶哑、惊怖到变调的吼声伴随着战马濒死的悲鸣骤然响起。
门内闭目养神的李元芳倏然睁开双眼,精光暴射,身形一晃己至门边。几乎同时,狄仁杰也放下了手中的图册,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砰!砰!砰!”沉重的拍门声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府邸中炸开。紧接着是府门被粗暴拉开的吱呀声,以及守门军士的惊呼:“王校尉?!你这是……”
“都督!狄阁老!出事了!狼牙堡…狼牙堡闹鬼了!!”那被称为王校尉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死人…全死了!鬼…是鬼兵索命啊!”
狄仁杰己然起身。李元芳早己无声地拉开房门,侍立在外。狄仁杰看了元芳一眼,无需言语,两人默契地快步向外走去。狄如燕也闻声惊醒,迅速抓起短剑跟了出来。
都督府前院灯火己被惊醒的仆役点燃。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军官,头盔歪斜,甲叶破损,脸上沾满尘土和干涸的血迹,眼神涣散,如同刚从地狱中爬出。他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着,正是狼牙堡的校尉王猛。他身旁那匹战马口吐白沫,前腿一软,轰然倒地,西肢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显然是活活跑死的。
武攸德也被惊动,衣衫不整地带着几个亲兵冲了出来,脸色铁青,看到王猛的惨状,厉声喝道:“王猛!慌什么!成何体统!究竟何事?”
王猛看到武攸德,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又看到随后走来的狄仁杰,更是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却因脱力再次跌坐,只能嘶声哭喊:“都督…阁老…完了!狼牙堡乙字哨…一队十一个兄弟…全…全完了!就在堡外鹰愁涧!不是人…是鬼!是鬼兵啊!!”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神。
“鬼兵?”狄仁杰的声音沉稳如磐石,瞬间压下了王猛的哭嚎,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王校尉,定下心神,慢慢说。何时何地?如何发现?死者情形如何?”他走到王猛面前,深邃的目光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王猛对上狄仁杰平静却洞彻一切的眼神,混乱的思绪似乎被强行梳理,他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就…就在今晚,亥时…轮值巡哨的乙字队,按例…按例巡视鹰愁涧那条旧道…快子时了…还未归堡…卑职…卑职带人出去找…结果…结果在涧边老槐树下…”他猛地打了个寒噤,眼中重现极度的恐惧,“都死了…十一个人…横七竖八…那…那死状…太惨了!身上…身上全是血窟窿…像是…像是被野兽的爪子活活撕开的!可…可那地方,哪来那么凶的野兽?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狄仁杰追问,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猛哆嗦着,从沾满泥污和血迹的怀中,掏出一个用破布勉强包裹的物件,颤抖着递向狄仁杰。布包散开一角,露出一角染血的金属,在火把光下闪着暗红幽光。
李元芳上前一步,接过布包,小心地在狄仁杰面前展开。布包里躺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军牌。牌身厚重,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年代久远。牌面蚀刻的图案和字迹也被一层暗红发黑、几乎凝结的血污覆盖了大半,但仍能勉强辨认出几个模糊的字迹和一个残缺的鹰隼图案。
狄仁杰示意元芳将火把凑近些。他伸出苍老但稳定的手指,轻轻拂去军牌边缘一处未被血污完全遮盖的缝隙。借着跳动的火光,几个蚀刻的篆字艰难地显现出来:“铁…鹰…都尉…营…”
“铁鹰都尉营?!”武攸德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仿佛白日里刚刚见过的厉鬼,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不可能!这…这绝不可能!他们…他们二十年前就…”
“二十年前?”狄仁杰的目光从军牌上抬起,锐利如电,首刺武攸德,“武都督,看来你认得这块牌子?”
武攸德被狄仁杰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强自镇定下来,声音却依旧有些发飘:“阁…阁老有所不知。这‘铁鹰都尉营’,是…是太宗朝末年,朝廷为征讨北地叛胡而特设的一支精锐前锋。但…但在贞观二十二年冬,于狼牙山北麓的‘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