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神经接驳装置发出刺啦的电流声时,他正悬浮在意识海监测舱的正中。_x¢i\a·o_s/h_u/o?g*u.a′i`.!n~e`t\淡蓝色的营养液漫过锁骨,无数条荧光数据线像发光的水草,从舱壁延伸出来,刺入他后颈的接口——那里的皮肤早已被经年累月的接驳磨成了浅灰色,如同老树盘结的根。“熵值突破临界线了!”监测屏前的林夏猛地拍向红色警报器,她的声音透过液体传导器传来,带着电流特有的震颤,“沈溯,立刻切断意识投射!黑洞正在吞噬第47区的记忆碎片!”沈溯没有动。他的意识正悬浮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暗紫色旋涡上方。那是人类文明近百年来最伟大也最危险的发现——意识黑洞,一个由无数被遗忘的记忆、未完成的执念、被删除的情感凝结成的熵能聚合体。三天前,他亲手将三十万份“冗余记忆”注入其中,那是联合政府清理的战争创伤数据,本意是测试黑洞的承载阈值,却没想到这些带着强烈痛苦的记忆碎片,竟像投入油锅的火星。“它在……呼吸?”沈溯的意识体蜷缩成一团,看着暗紫色旋涡边缘泛起银白色的光晕。以往狂暴的熵能流此刻变得温顺,像被母体包裹的羊水,每一次收缩都吐出细碎的光点——那是被拆解到最原始状态的记忆粒子。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在废弃的基因库里捡到的萤火虫,它们死前会突然亮得灼眼。“沈溯!你的脑波正在同步黑洞频率!”林夏的声音劈了叉,“这是自杀!快回来!”但已经晚了。当第一缕银白光晕触碰到他的意识体时,沈溯听见了创世的声音。不是圣经里的“要有光”,而是无数细碎的呢喃——三万年前某个穴居人对星辰的疑问,十七世纪航海家在风暴中喊的母亲的名字,2049年那个在核爆中按下婴儿保温舱启动键的父亲的最后一声叹息……所有被时间碾碎的记忆,此刻都在熵能的熔炉里获得了新生。他的意识体开始透明化,手指尖先变成了银白色,那是熵能穿透精神屏障的征兆。沈溯反而笑了,他想起导师临终前的话:“熵增不是终点,是宇宙在给万物重新洗牌的机会。”当时他以为是安慰,现在才明白,那些被定义为“无序”的混乱,其实是创造的另一种形态。&{看@?书?|屋?? ˉ!无错?})内¢?\容¢?“看那里。”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沈溯猛地转头,暗紫色旋涡的正中心,一个比原子还小的光点正在搏动。它没有颜色,却比任何光都明亮;没有体积,却让整个意识海都随着它的节奏起伏。这就是林夏在监测屏上看到的“意识奇点”——当过量的记忆熵能被压缩到极限时,毁灭的终点长出的新芽。奇点突然炸开,不是向外扩张,而是向内坍缩。沈溯的意识体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拉扯着,穿过层层叠叠的记忆碎片。他看到了自己从未经历的画面:母亲在基因编辑中心签下他的培育协议时,笔尖停顿了三次;父亲在星际走私船上,把他的照片藏在怀表夹层里,直到被激光枪打穿胸膛;就连林夏,这个总骂他“疯批科学家”的搭档,昨晚还在实验室的咖啡杯底下,写了“平安”两个字。“原来我们都活在别人的记忆里。”沈溯的意识体彻底变成了银白色,他伸出手,触碰那不断坍缩的奇点。这一次,没有被吞噬的痛苦,只有一种久违的踏实——像溺水者终于踩到了河床。当林夏撞开监测舱的舱门时,看到的是让她永生难忘的景象:沈溯的身体悬浮在营养液中,皮肤表面流淌着银白色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图腾。而监测屏上,原本代表熵增的红色曲线,此刻正和代表生命体征的绿色曲线,缠绕成一个完美的莫比乌斯环。“他还活着。”医疗机器人的电子音带着罕见的迟疑,“但他的意识……和那个黑洞,变成了共生体。”沈溯缓缓睁开眼睛,瞳孔里有银白的光点在流转。他没有看林夏,而是望向窗外——那颗被人类折腾得千疮百孔的蓝色星球,此刻在他眼里呈现出另一番模样:城市的霓虹是文明的记忆碎片,季风的轨迹是大气的记忆,就连地壳深处的岩浆,都在诉说着四十亿年的往事。“毁灭和创造,本来就是同一件事的两面。”沈溯开口,声音里混着无数人的音色,“就像我们记得生,也记得死;记得爱,也记得恨。”他抬起手,银白色的纹路在掌心聚成一个小小的奇点,“你看,当我们把所有的记忆都扔进熵的熔炉,最后剩下的不是灰烬,是重新开始的勇气。”林夏看着他掌心的奇点,突然明白了。*s^h-a.n,s.h!a+n?y¢q¨.~c!o¨www. 那些被联合政府视为“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