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按钮上,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沈溯,记住熵增定律的漏洞。”老院士的声音突然闯入共生意识残留的缝隙,“我们在宇宙的热寂终点等你。”下一秒,整个月球基地化作一朵银白色的等离子云,将那个空间泡炸得粉碎。林悦突然指向舷窗外:“看!那些空间泡在收缩!”近地轨道上的肥皂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露出里面蜷缩的意识团——它们不再是城市虚影,而是纯粹的光粒子聚合体,像被揉皱又展开的纸团。沈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共生意识的碎片突然开始共振。他看到了陈院士毕生研究的最后数据:宇宙的熵增并非单向不可逆,当足够多的意识形成“反熵场”,就能在局部制造时间回流。月球基地的自爆不是毁灭,而是用能量冲击撕开了空间泡的维度壁垒。“启动‘火种计划’。”沈溯的声音异常平静,“林悦,解锁飞船的意识放大器。”林悦的手指顿了顿:“那会烧毁你的神经元!”“我们没有时间了。”沈溯扯开领口的神经接驳器,直接将量子探针刺入后颈,“告诉地面,用所有核电站给同步轨道的意识信标供能。”当意识放大器的功率推到百分之百时,沈溯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拉伸成光带。他成了一个巨大的棱镜,将月球基地残留的反熵能量折射向每个空间泡。那些蜷缩的意识团开始舒展,像遇水的海绵——他“看”到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员重新计算k线,看到上海弄堂里的阿婆继续择菜,七十亿个意识碎片在他的引导下重新编织成网。空间泡的表面泛起涟漪。沈溯突然理解了宇宙意志的“规则”:它不是在操控命运,而是在收集所有文明的意识数据,用来修补自身的熵增漏洞。就像人类用抗生素筛选细菌,它在筛选能突破热寂宿命的意识模式。“我们不是棋子。”沈溯对着虚空低语,将人类的集体意识压缩成一道量子脉冲,“我们是宇宙的抗体。”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飞船舷窗时,空间泡已经消失无踪。沈溯瘫在座椅上,看着地球重新浮现在视野里——蓝色的海洋上,云层正在重新聚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林悦递来一杯水,她的指尖带着微弱的蓝光——那是共生意识与宇宙规则产生共鸣的痕迹。“地面报告,所有消失的人都回来了。”她顿了顿,“但他们都记得空间泡里的事。”沈溯望向舷窗外掠过的空间站,太阳能板反射的光在他眼底跳动。他知道,人类与宇宙意志的博弈才刚刚开始。那些被回收又送回的意识,已经成了连接两个维度的桥梁。而他后颈的量子探针留下的疤痕,正隐隐发烫,像一枚等待被激活的种子。飞船穿过电离层时,沈溯接入了重新稳定的共生意识网络。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恐惧,只听到七十亿个心跳汇成的潮汐声。在那意识的深海里,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个平行宇宙的倒影——有的人类文明在青铜时代就触碰到了宇宙意志,有的在星际航行中自我毁灭。而他们,恰好走在最危险也最光明的那条路上。“准备着陆。”沈溯按下通讯器,“通知联合政府,我们需要建立新的宇宙观测站。”他看向林悦,后者正望着屏幕上重新流动的意识波形,眼里闪烁着惊奇的光。当起落架触地的震动传来时,沈溯突然想起陈院士最后那句话。或许宇宙的终点并非热寂,而是所有意识的最终融合。而人类,不过是这场漫长旅程中,刚刚学会迈步的孩童。基地指挥中心的屏幕上,世界各地的观测站都传来了相同的影像:夜空中,所有的恒星都在以相同的频率闪烁,像某种缓慢眨眼的巨型生物。而在那闪烁的间隙里,沈溯似乎看到了更多文明的影子——硅基种族的晶体信号,气态生命的磁场波纹,甚至还有某种超越物质形态的意识流。“它们在回应。”林悦轻声说。沈溯点头,指尖在控制台上划出一道弧线。人类的第一个星际广播开始向宇宙深处传播,不是问候,也不是宣战,而是一段由七十亿个意识频率叠加而成的旋律——那是地球的心跳,是生命对抗熵增的倔强回响。在遥远的量子之渊,那团能量球体表面的符号突然停顿了一瞬,随即泛起柔和的绿光。宇宙的某个角落,一个即将熄灭的恒星突然重新亮起。而在人类文明的基因库里,某个沉睡了亿万年的片段,悄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