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他觉得大哥疯了!这是要折磨死他!他甚至偷偷在心里咒骂。他无数次想放弃,想躺在地上装死。但当那冰冷的藤条带着破空声抽下来时,当看到大哥眼中那没有丝毫动摇、只有铁一般意志的眼神时,当他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母亲那心疼却又强忍着不阻止的复杂表情,还有旁边冻得小脸发紫却依旧咬着牙模仿的小弟时…昨夜接过那把驳壳枪时心中涌起的那股滚烫洪流,再次猛烈地冲击着他!
是爷们儿,就扛起来!
为了爹!为了娘!为了三儿!为了这个摇摇欲坠、却必须撑下去的家!
“再来!” 当又一次因为动作变形被藤条抽中大腿时,谭俊生没有像之前那样发出痛苦的呻吟或委屈的泪水。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大哥,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重新调整姿势,将手中的木棍再次狠狠“拔”出!动作虽然依旧笨拙,但那股子破釜沉舟的狠劲儿,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他那张原本只写着懦弱的脸上!
谭俊武看着弟弟眼中那如同困兽般挣扎求生的狠戾光芒,看着他那摇摇欲坠却死撑着不肯倒下的身影,那道伤疤下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冷酷如冰的眼神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满意之色。
晨雾渐渐散去,惨白的日头艰难地爬上东边的山梁,将清冷的光线洒满这个破败的农家小院。院子里,一个高大如铁塔的身影,如同最严厉的判官,监督着两个一大一小、在冰天雪地里挣扎、翻滚、嘶吼、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的倔强身影。门口,一个佝偻的妇人倚门而立,浑浊的眼中噙着泪,也闪烁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期盼。
寒风依旧在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掠过院墙。但在这片被苦难和绝望浸泡了太久的土地上,一丝属于铁与血的坚韧气息,正伴随着少年压抑的嘶吼和藤条破空的尖啸,艰难地、顽强地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