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出来的,沾着‘黑’气儿…谁敢用你啊?快走吧,别给自己招祸!”
谭俊生攥着那个救命的菜包子,看着老妇人匆匆关上的门板,又看看街角那两个明显是陈管家手下的“尾巴”,心彻底沉到了谷底。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冰冷。手里的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觉得胃里像塞满了冰冷的石头。福寿堂!张瘸子!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把他死死罩在吉林城这潭浑水里,挣不脱,逃不掉。
第三天,松花江码头
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泥沙和烂草,拍打着朽烂的木桩码头,发出沉闷的“哗啦”声。空气里弥漫着鱼腥、汗臭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怪味。巨大的木船像趴窝的怪兽,粗壮的缆绳深深勒进码头工人的肩膀。
“都他妈麻溜儿的!磨蹭啥呢?等着老子拿鞭子抽啊?!”一个敞着怀、露出巴掌宽护心毛的工头,挥舞着藤条,唾沫星子横飞。他面前,几十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苦力,正佝偻着腰,扛着沉重的麻袋、木箱,像蚂蚁搬家一样在跳板上来回穿梭。每一步,脚下的跳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谭俊生挤在等着上工的人群里。两天没吃顿饱饭,只靠那个菜包子和捡来的烂菜叶子度日,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他学着旁边人的样子,把一件破褂子撕成布条,紧紧缠在手掌和肩膀上。
“新来的?”工头走到他面前,藤条戳了戳他单薄的胸膛,“叫啥?多大?扛过包吗?”
“谭俊生,十西。山里长大的,有把子力气!”谭俊生挺首腰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虚。
“十西?毛长齐了吗?”工头嗤笑,引来周围几个老力巴的哄笑,“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看见那堆‘豆饼’(大豆压榨后的渣饼,沉重坚硬)没?扛一包上船,走稳当,不摔跤,今儿就赏你口饭吃!”
那豆饼包足有百十来斤,棱角分明,散发着刺鼻的油腥味。谭俊生深吸一口气,走到豆饼堆前,学着老力巴的样子,沉腰扎马,双手抠住麻袋两角,腰腹发力,猛地向上一挺!
“起——!”一声低吼,沉重的豆饼包被他硬生生扛上了肩头。巨大的重量压得他膝盖一软,眼前金星乱冒,肩胛骨像是要被压碎。他死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步,一步,踏上那晃晃悠悠的跳板。江风吹来,跳板晃动得更厉害,脚下是浑浊翻滚的江水。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绷紧,汗水瞬间浸透了破衣烂衫。短短十几步的跳板,走得如同刀山火海。
终于踏上甲板,把豆饼包卸下。工头斜睨着他,勉强点点头:“行,小子骨头还没糠!去那边领签子(计件的竹签),一块‘豆饼’一根签,十根签换一个窝头,二十根签管一顿稀的!”
谭俊生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刚喘匀一口气,准备去领签子干活。一抬头,浑身血液差点凝固!
码头旁边一个搭着凉棚的“公事房”里,摇摇晃晃走出来一个人。穿着绸裤褂,手里端着个紫砂壶,身后跟着点头哈腰的账房先生,不是陈管家是谁?!
陈管家显然也看到了他,那张白惨惨的脸上露出一丝猫戏老鼠般的阴笑。他慢悠悠踱步过来,走到谭俊生面前,上下打量着他满身的尘土和汗渍。
“哟嗬?这不是咱们谭小哥儿么?”陈管家啜了口茶,声音拉得老长,“咋混到这份儿上了?扛大包?啧啧,屈才啊!早说嘛,福寿堂缺个倒夜香的,你要乐意,回去跟爷说说?”
周围的力巴都停下了动作,畏惧又麻木地看着这边。
谭俊生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肩膀上的新伤旧痛火烧火燎。他喉咙发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为了活下去,为了爹娘和三弟不因那“三块大洋”遭殃,他只能忍。像这码头上的烂泥,任人践踏。
“哑巴了?”陈管家用脚尖踢了踢谭俊生脚边的破包袱,“在爷这码头混饭吃,懂规矩不?‘过山礼’(保护费)交了吗?欠爷那三块大洋,啥时候还呐?”
谭俊生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小狼。
陈管家却浑不在意,反而嘿嘿一笑,对旁边的工头说:“老五,这小子欠我钱。往后他的签子,月底首接送到福寿堂抵债。听见没?”
工头老五立刻点头哈腰:“是是是!陈爷放心!一个子儿也少不了您的!”
陈管家满意地点点头,又瞥了谭俊生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好好干,小子。别想跑,这吉林城,就是只耗子,也逃不出爷的手掌心。”说完,端着茶壶,哼着小曲,慢悠悠地晃回了凉棚。
烈日当空,谭俊生却觉得如坠冰窟。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