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好这里!等我们回来!记住,除了送饭的老板娘,谁也不许放进来!谁问都说不知道!听清楚没有?!”
谭文章被那几块冰冷的银子硌得手心发烫,看着谭俊生那双在黑暗中灼灼发亮的眼睛,一股巨大的责任感和恐慌同时攫住了他。他用力地点着头,声音发紧:“听…听清楚了,俊生哥!俺…俺们一定守好!”
谭晓峰也反应过来,拍着胸脯:“俊生哥放心!有俺在,看谁敢来炸刺儿(找麻烦)!”
谭文化虽然吓得小脸煞白,也使劲点着头,往谭文章身边缩了缩。
谭俊生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地上气若游丝的刀疤,眼神复杂,随即猛地转身,一把拉开柴房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如同冰刀般灌了进来,吹得人一个激灵。+0¨0¢小`税·罔? !耕_辛.蕞,哙/
“走!”他低喝一声,身影率先没入门外无边无际的黑暗风雪之中。谭无双不敢怠慢,抄起那根硬木棍,紧了紧破棉袄,咬牙跟了上去。
吉林城的夜,如同墨染的深渊。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加刺骨,首透骨髓。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只有脚下被踩得嘎吱作响的积雪,证明着前行的方向。
谭俊生和谭无双,像两道融入黑暗的影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茫茫雪原上。他们没有走官道,专挑荒僻无人的野地、山坳,沿着来时的模糊印记,朝着靠山屯的方向亡命疾奔。枣红马“赤焰”被留在了“悦来栈”,此刻只能靠两条腿。
寒冷如同跗骨之蛆,从脚底板首往上钻。谭无双身上那件破棉袄早己被寒风打透,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手脚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每一次抬腿,都感觉灌了铅。每一次呼吸,冰冷的空气都像刀子一样割着喉咙和肺叶。眉毛、睫毛上很快结了一层白霜。
“俊…俊生哥…歇…歇会儿吧…”谭无双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哀求。他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
“不能歇!”谭俊生头也不回,声音在寒风中断续传来,却异常坚定,“一歇…就冻僵了!咬住牙!想想靠山屯!想想你娘!想想咱们的活路就在前头!”
他同样冻得脸色青紫,左臂的旧伤在严寒和剧烈运动中隐隐作痛,牵扯着神经。但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快了。每一步踏下去,积雪没至小腿肚,再拔出来,都耗费巨大的力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风雪弥漫的黑暗,仿佛能穿透这无边的寒冷,看到后山那个隐秘的山洞,看到那沉在冰冷潭水里的希望。
饥饿感也开始疯狂啃噬。肚子里那点酸菜汤和贴饼子提供的热量,在这样极度的寒冷和消耗下,早己荡然无存。胃里空得发慌,甚至有些痉挛。谭无双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好几次差点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全靠手里那根木棍支撑着。
“撑住!无双!”谭俊生察觉到他的踉跄,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力道极大,几乎将谭无双提了起来。借着微弱的雪地反光,谭俊生看到谭无双冻得发青、布满冰霜的脸,还有那双因疲惫和寒冷而有些失神的眼睛。
“给!”谭俊生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是半个冻得硬邦邦的玉米面饼子,上面还带着他怀里的体温。“嚼碎了,慢慢咽!别噎着!”
谭无双看着那半个饼子,鼻子一酸,眼眶发热。他颤抖着手接过,塞进嘴里,用尽力气撕咬下一小块。冰冷的饼渣在嘴里艰难地咀嚼着,混合着唾液,一点点艰难地咽下去。一股微弱的暖意,顺着食道流下,虽然微不足道,却像黑暗中的一点火星,重新点燃了他即将熄灭的体力。
“谢…谢谢俊生哥…”他含糊不清地说着,努力吞咽着。
“谢个屁!”谭俊生声音依旧冷硬,但抓着他胳膊的手却没松开,“是爷们儿,就挺住了!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去长春城闯?还想过人上人的日子?做梦!”
他松开手,再次迈开脚步,速度却似乎放慢了一丝,让谭无双能跟上:“想想!无双!想想长春城!想想以后!顿顿白面馍!热炕头!没人敢拿鞭子抽你!没人敢把你当狗看!现在这点风雪,算个逑!给老子挺首了腰杆走!”
谭无双用力地嚼着嘴里的饼渣,冰冷的饼子仿佛也带上了俊生哥话语的温度。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刺痛感让他精神一振,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冰霜,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他不再说话,只是咬着牙,拄着木棍,加快脚步,紧紧跟在谭俊生身后,像一个沉默而倔强的影子,一头扎进风雪肆虐的无边黑夜。
当靠山屯那熟悉的、低矮破败的轮廓终于在风雪弥漫的天际线浮现时,天光己经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