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地熄灭,唯有夜风卷着枯叶掠过墙根。
他扬声喊道:“我们不是歹人!今日刚进城,实在饿得慌,见您家有灯火,才寻来讨口饭吃,只要给我们兄弟俩点吃食,什么都可以,我愿意给你们一两银子!”说着朱槿从怀中拿出一两碎银子轻轻的敲了一下门。
沉默片刻,房门露出一个缝来,随后立马关上,屋内传来窸窣的低语,似是夫妻在商议。
当时因为战乱,一两银子只能购买一石粮食(约120斤),足够他们吃好久了。
许是听出孩童嗓音,又闻“付钱”二字,木门“吱呀”裂开条缝,微弱的火光中,露出一张瘦骨嶙峋的妇人面孔。
待进门后,火光重新亮起,朱槿才看清屋内景象:土炕上蜷着个五六岁的男童,瘦得眼窝深陷;男人缩在墙角,手中拿着菜刀谨慎着看着兄弟二人——三人皆是皮包骨头,身上的粗布衣裳补丁摞补丁,唯有妇人怀中的陶罐飘出几丝稀粥的香气,在清冷的夜里显得尤为单薄。
朱槿将银两递到男人手中,那粗糙的掌心反复摩挲着银锭,首到确认不是伪造的铅胎,才松开紧攥的菜刀。女人战战兢兢地捧来陶罐,浑浊的粥汤在里头晃出细碎的涟漪。
“咱家里没啥好嚼裹,二位小爷虽穿得破烂,可这眉眼不像寻常百姓,不知二位小爷吃不吃得惯。”男人欲言又止,盯着朱槿胸前若隐若现的玉佩流苏。
朱槿仰头灌了口稀粥,喉结滚动间吞咽下可数的米粒,随即将陶罐推给朱标。长兄接过时,指尖触到罐壁的温度——不过是温吞的残羹,哪像王府里随时能吃上的热汤。
待两人喝完,男人搓着手往门口挪步,显然想尽早打发这对陌生兄弟。
此时朱槿却忽然盯住土墙上悬挂的深褐色肉条,油光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大哥既收了我的银子,怎的藏着荤腥?”他挑眉,故意用市井混混的口吻揶揄。
听到这,女人突然掩面发出呜咽,肩头剧烈颤抖。男人的脸瞬间煞白,冲上前挡住那截肉条,袖口滑落处露出小臂上的牙印状疤痕。“小爷饶命!”他扑通跪下,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不是小人吝啬,实在是……实在是这肉……”
“二两银子,卖不卖?”朱槿逼近半步,袖中暗藏的匕首抵住男人后腰,“否则天亮就去府衙,告你私通乱党——”他刻意拖长尾音,余光瞥见朱标攥紧的拳头己泛起青白。
男人瘫坐在地,眼泪混着灰土往下淌:“那是前日……用我家幺女换的……隔壁家小子先断的气,我家囡囡……”喉结剧烈滚动,后半句噎在嗓子眼里,只剩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朱槿如遭雷劈,只觉胃中翻涌,昨夜在城主府吃的蒸糕突然化作尖锐的碎块,刮擦着食道往上顶。
朱标踉跄半步,扶住剥落墙皮的土坯墙。他曾在《资治通鉴》里读过“易子而食”的记载,只当是史书中的残酷典故,却从未想过会在父亲治下的城池里亲眼见到。
肉条在火光中晃出虚影,他突然想起今早路过的乱葬岗,野狗撕扯着白骨时,远处有个妇人捧着陶碗蹲在一旁,碗里盛的不知是泥土还是剩粥。
“小公子……”女人扯住朱槿的衣角,干枯的手指像鸡爪般蜷曲,“您要是不嫌脏,灶台下还有半块面饼,是囡囡临死前藏的……”
话音未落,朱标己转身冲出门外,夜风吹来他剧烈的干呕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