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日,黔州府的暑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整座城裹得严严实实。,暁·税?C/M^S′ !首^发¢
驿站院子里的老槐树耷拉着叶子,蝉鸣聒噪得像是要把屋顶掀翻,可廊下坐着的两个人却半点没受这燥热的影响——吴麟正手搭凉棚望着西边的官道,指节在腰间的佩刀上轻轻敲着,吴麟则蹲在石阶上,用根枯枝在泥地上划着什么,嘴里还哼着川蜀一带的小调,只是那调子被他哼得七扭八歪,倒像是故意跟谁赌气。
“我说老二,你这调子再哼下去,怕不是要把驿站的狗都引来?”
吴玠转过头,嘴角勾着点笑,眼角的细纹里还带着赶路的风尘,“陛下的旨意说得明白,让咱们兄弟星夜兼程往邕州去,你倒还有闲心跟泥巴较劲。”
吴麟猛地把枯枝一扔,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时腰板挺得笔直,只是那双眼睛里闪着点不服气的光:“大哥你少拿陛下的旨意压我!我这不是心里头憋得慌吗?你说说,高宠和杨再兴那俩小子,这运气咋就跟踩了狗屎似的?”
他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又觉得失了态,赶紧往四周看了看,见驿站的伙计们都在忙自己的活,才压低了声音,可语气里的羡慕还是藏不住,“就凭十万兵,硬生生拦住了金国几十万援军,还配合岳元帅把那六十万精锐给啃下来了——六十万啊!这要是换了咱们川蜀军,我敢说……”
“我敢说你现在说这些都是废话。^欣¨捖`夲*鉮?戦\ /更`鑫`最^全~”
吴玠慢悠悠地打断他,从怀里摸出个水囊递过去,“喝口水润润嗓子,仔细别把舌头闪了。
高宠那小子的枪法,杨再兴的悍勇,哪样是白来的?再说了,没陛下的军改,没新练的火器营,就凭老一套的战法,你以为谁都能啃下这块硬骨头?”
他仰头灌了口水,喉结滚动时,脖子上的青筋微微鼓起,“想当年咱们在陇州跟西夏人周旋,一场仗打下来,弟兄们身上的甲胄都能拧出血水,哪见过现在这样,火器一响,金兵跟割麦子似的往下倒?”
吴麟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上,他也不擦,用袖子胡乱一抹,脸上顿时多了几道泥印,活像只刚从泥地里打滚回来的猫。
“我当然知道军改的好处!”他梗着脖子反驳,可语气却软了些,“你忘了去年咱们在剑门关试新炮?那玩意儿一炸,山头都能削掉一块,当时你还说,有这宝贝,以后跟金兵对阵,咱腰杆都能挺得更直些。
可问题是……”他忽然叹了口气,往柱子上一靠,肩膀垮了下来,“可问题是,这么大的仗,灭金的关键一战,咱川蜀军愣是没捞着参与,你说憋屈不憋屈?”
这话倒说到了吴玠心坎里。
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摸了摸腰间的佩刀,那刀柄被他磨得光滑温润,是跟着他征战多年的老伙计。~珊_叶?屋_ +醉_欣!蟑/节·更`鑫?哙/
“谁说不憋屈?”他声音低了些,眼神飘向北方,像是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黄龙府的烽火,“当初陛下在延安府召见咱们,说要兵分三路伐金,我还以为咱川蜀军能当回先锋,你当时不还跟我打赌,说要第一个攻进会宁府,把金国皇帝的龙椅给掀了?”
他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点自嘲,“结果呢?临出发前,锦衣卫的人跟一阵风似的来了,说金国在背后使阴招,勾连了周边几个小国,想趁咱们主力伐金的时候,在边境捅刀子。
陛下也是没办法,才把咱们调去成都府,防着西边的吐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吐蕃的那些大小喇嘛不知道怎么回事,公开拒绝金国的拉拢和游说,更表示不愿意招惹我们大宋,所以陛下只能安排我们防南边了。
“防南边?”吴麟撇了撇嘴,抬脚往柱子上踢了一下,结果疼得自己龇牙咧嘴,赶紧把脚收回来揉了揉,“西边那些小国,除了交偶尔跳腾几下,剩下的哪个不是见了咱们大宋的旗号就缩脖子?
要我说,还不如让咱们去银州帮李进那小子守着,好歹离前线近些,说不定还能捞着个偷袭西夏人的机会。”
一提李进,吴玠也乐了。
他记得出发前在驿站碰到过李进的信使,那信使说,李进接到驻守银州的旨意时,正光着膀子在营里练刀,一听要被派去防西夏,当场就把刀往地上一扔,对着西北方向破口大骂,说西夏人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当年签了盟约转脸就抢地盘,现在居然还敢跟金国勾搭,早晚要把他们的兴庆府给踏平了。
可骂归骂,最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