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惨淡的天光从高处破损的屋顶瓦片缝隙中透下来，形成几道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缓慢舞动的尘埃。

王鹏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地面。厚厚的灰尘上，除了他自己刚踩进来的一串脚印，还有几行更加杂乱、深浅不一的脚印。脚印一首延伸到仓库深处一堆被破烂油布遮盖的杂物旁。

他放轻脚步，像猫一样无声地靠近。油布很大，覆盖着下方一堆轮廓模糊的东西。他伸出手指，轻轻捻起油布一角，灰尘簌簌落下。借着高处透下的微光，他看清了油布下掩盖的东西——是几捆崭新的、深绿色的军用帆布！帆布质地厚实，边缘整齐，散发着浓重的橡胶和化学染料气味。

在这废弃的、连耗子都嫌荒凉的地方，出现这种成捆的、崭新的军用物资，本身就透着极度的诡异。

王鹏的眉头锁得更紧。他松开油布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帆布周围的地面。厚厚的灰尘上，除了脚印，似乎还有一些…拖拽的痕迹？痕迹很淡，被灰尘半掩着，断断续续，指向仓库更深处一个几乎完全被黑暗笼罩的角落。

他顺着那几乎难以辨认的拖痕，一步步走向那片浓重的黑暗。角落里堆放着更多废弃的机器残骸和破烂木箱。那股奇怪的甜腥气在这里变得浓郁起来。他蹲下身，手指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细细摸索。

指尖，在厚厚的浮尘下，触到了一点异样的、微小的湿润。他捻起一点，凑到眼前。在昏暗光线下，那是一种暗红的、近乎褐色的粘稠痕迹，己经干涸，牢牢地粘附在尘土上。

血迹。

不是新鲜的，但残留的气味和颜色，足以说明问题。王鹏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像淬了火的刀锋。他猛地抬头，目光射向仓库那几处透光的破洞，又扫过那些杂乱的脚印和拖痕，最后落回那几捆崭新的军用帆布上。

没牌子的卡车…深夜的动静…崭新的军用帆布…拖拽的痕迹…干涸的、带着甜腥气的血迹…张小草的失踪…

一个模糊但充满不祥气息的轮廓，在他脑海中迅速勾勒成形。这不是普通的失踪！这背后牵扯的东西，远比彭羚带着人在外面翻耗子洞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他迅速站起身，没有再多做停留，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第三仓库。午后的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他站在空旷的堆料场上，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如同沉默巨兽般的第三仓库，脸上惯常的懒散和漠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冷冽。

他摸了摸工装裤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没有纸，没有笔。只有半包皱巴巴的“大前门”和一个瘪瘪的火柴盒。

他转身，不再看那仓库，双手重新插回裤兜，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着治安队的方向走去。胶鞋踩在尘土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很快又被风卷起的尘土轻轻覆盖。城西的尘烟，仿佛带着铁锈和血的腥气，沉沉地吸附在他的旧军绿外套上，一路随他而去。